很久沒有做飯了,東禺山上長期隻有我一個人並著幾隻野物,做飯這個技能著實不太實用。強撐著做了兩樣小菜一碗粥,端在他旁邊的桌子上。
倒是也沒有嫌棄蘿卜白菜的,九灼難得安靜的坐在那裏吃飯。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我看著他那一縷從束發的黑緞子裏溜出來的頭發發呆。
“怎麼央央,你這麼盯著我是想趕我走了還是……看上我了?”回神的功夫他已悠然的放下筷子,“嗯,味道不錯。”那自得的神情莫名的想讓人紮他滿臉牙簽。
“九灼~”我這膩膩歪歪的聲音一出口也是嚇了自己一跳。
“嗯?”他卻不膩也不說什麼,“真看上我了?”
“我其實是想問你,當初好好的,你與那絡明燭都快要成親了,她最難纏的表哥燭陰都點過頭了,你卻為何最終還是沒有與她成親?那絡明燭又是怎的灰飛煙滅了?”我語氣甜蜜又認真,以情動不了人,那隻能以痛了。
疼痛讓人清醒。
這雖是揭人傷疤趕人走的行為,說來我倒是真有些好奇。
那些年我一顆近十萬年的少女鳥心還沒死,大概是近十萬年裏桃花並不多罷。記得有一年蟠桃會上,禁不得相好的隔座山頭的女水神淩姬四次三番的相邀,我與她並著幾個女真人和女仙坐在一起閑扯喝酒。
那時候喝的是桃花釀罷,手邊放著幾個桃子。那些女神仙倒是豪放的很,喝光了酒就開始扯自己的感情糾葛史,有些浩浩蕩蕩的宛如一部天書,有些細流蜿蜒的曲折生動。有個小仙相貌俊秀,桃花一樣的臉蛋甚是喜人。她喝多了搖搖晃晃的數著自己三千年的幾十朵桃花一邊打了個酒嗝問我:“上神於今也總得有幾萬歲了吧?怎麼不說說上神的桃花史?怕是那天河也裝不完了吧?”
我打了個哈哈說喝酒喝酒,最後把自己灌得爛醉。此後再也沒去過西王母的蟠桃會。
那時我並沒有什麼桃花,據說西荒山裏的一隻白澤倒是曾看上過我。可是後來無疾而終,他娶了鬼族的公主。
凡間曆劫三十年,我倒是真心喜歡那個凡間的夫君。我叫他夫君,他未曾稱我一句娘子。逼得不得已的時候,他有說過喜歡我,可是他終世沒有娶我。而且他與仙靈無緣,輪回道裏收了他。
寂靜了又有千年之後,我十分不才的看上了眼前這個人,九灼。
幾百年前的九灼同幾萬年前我初見他的時候麵皮上並無太大的不同,丹鳳眼依舊危危挑著好看的緊,那唇角也終日裏抿著,似笑非笑。性格上大概是更加的老奸巨猾,越來越沒人能從他那裏討得半分便宜。
我著實是不清楚為什麼幾萬年前沒有與他一見鍾情了追他一追,省的後來的幺蛾子遍地開花。
我看上他的時候,他正難得的對一隻小狐狸好。那隻純白的小狐狸並無什麼特別,卻被他抱在懷裏,細細的給它把被狼抓出來的血印清洗了幹淨,又嫻熟的給小狐狸用他的衣襟包紮了一下。修長白皙仿佛玉刻雲琢的手指在小狐狸的爪間穿梭。
小狐狸的皮毛仿佛野草的白色汁液,潤嫩的很。
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可以對一隻小狐狸那麼好,就能對我那麼好。他的眼神有一點點像我死去的凡間的丈夫。我聽說西方大荒裏有一株五斂樹,上麵結的果子叫五斂子。所謂斂人心目三魂七魄。所以有人說那果子吃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我曾特特為他去討。可我同西荒的那隻白澤打了一架討回來的果子卻沒能召回那個人。照顧了那個不相幹的人百年,他才對我說,有一個人肯對你這麼好,是件極難得的事。
我忽然生了讓他對我那麼好的心。
可這些現在想來不過不自量力和自作多情。與那凡間哭了百八十年的傻小姐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