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啊”了一聲,顯然也是吃驚不小,弋冠他也認識,但也僅是點頭之交而已,隻覺得對方隻是個文弱書生。卻沒想到,還有這背景。
兩人一路聊著,一路走著,不覺間,已經到了書院的後院。南寧書院的前院是教學之所,而後院則是辦公之地,平時,一些學院教習的家眷也時常落腳於此。這裏平時都少有人來,此時,書院舉行禱天大祭,教習們自然都忙去了,家眷大部分人也跑去看熱鬧,越發顯得冷清。
遠遠的,兩隻土狗正在這隻小院子裏撲騰,你追我趕,倒為這幽靜的小院增添了幾分活力。
吳明拉住了魯房,看了看四周,道:“咱們好象走錯了地方,這裏都沒人了,還是先退回去吧。”魯房現在有點心不在焉,眼睛不時朝四處瞟著,吳明拉了一下他,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啊”了一聲,嘴裏隻是道:“大人,這間小院很是精致,雖然現在是冬季,少了許多雅趣。但仍然能看出院子疏密有致,高低錯落,亮暗分明,水柳倒影的小巧格局,一旦春暖花開,必是一大勝景。造這間院子的人,一定是個雅人。”
吳明一陣無語,這小子的職業病看來又犯了,他拉了拉魯房,對方卻如鐵柱一般,立在原地動也不動。這裏已經相當於人家教習的私院了,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一旦被主人發現,難免尷尬。吳明有點生氣,正欲加大手臂力量,把魯房先拽出去在說。那兩隻小土狗大概看見了二人,一路搖著尾巴,從遠方跑了過來。
這兩隻狗也許是書院教習的家眷所養,長得很是可愛,俱都是白滾滾的,像兩團滾動著的小棉球,大概一直被人當寵物養著的緣故,早沒了凶悍之氣。兩狗跑到他們腳邊,一個勁的撒歡不已。吳明拽住了魯房,口裏急急道:“快走。”
話剛落音,院子裏麵突然響起一聲清越的擊缶聲。此時學院外麵早吵翻了天,這擊缶聲在一喧囂中,如一涓清流,淌過心田,讓人沉醉。顯然是有人做完了某項功課,正在準備收尾。
吳明怔了怔,就聽到一個女聲在對麵室內低唱:“昨夜細雨輕風,淺寐難譴憂愁。擊缶!擊缶!可知進難退憂?”聲音柔美,如白瓷珠子滾落大理石板上一般悅耳。卻又自帶一股厭世之意。而後,就聽得對麵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顯然主人正準備出來。
兩隻土狗停止了打鬧,蹲在原地,張大了嘴巴,呆呆地望著遠方。現在已近年關,但兩狗的嘴巴大張,哈喇子卻如夏天一般,不要命地流了出來。
這聲音很是熟悉,吳明一凜,抬頭一望,就見到對麵那虛掩的大門打開了,一個淡黃衣衫的少女正推開門,緩緩從屋裏走了出來。這少女身材纖細,滿麵愁容,天生一種楚楚之態。吳明心頭巨震,眼睛一直隨著對方的腳步移動,隻覺得對方每走出一步,前方就如有萬丈浪頭迎麵撲來,他幾乎站立不住,嘴裏喃喃道:“小藝,小藝,真的是你嗎?”
魯房本來正沉浸在這庭院的格局之中,吳明大力拉來,頓時把他拽醒了過來。正欲順著吳明,一起出去。卻聽到吳明突然發瘋似的自言自語起來。扭頭看去,隻見到一動不動,嘴唇隻是不住顫抖,仿佛突然之間中了邪。他不由得大為詫異,忖 道:“吳大人平時都是一本正經,鮮少失態,今日到底怎麼了,怎麼如此不濟?”
那黃衣少女聘婷婀娜,一路款款而行,到兩人不遠處站定了,長身玉立,福了一福,嘴裏輕聲道:“吳大人造訪陋舍,不知有何見教?”
吳明隻覺得一個機靈,馬上清醒了過來,他越看越像,隻覺得前麵站立的少女,除了衣著不是何藝偏愛的白色外,其神態,聲音,以及身材俱都神似。他輕輕道:“小藝,你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麼?”
那少女抿嘴一笑,恰如春回大地,冬風似乎也暖和了幾分,笑完了,她輕聲道:“吳大人,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口裏的小藝。”
得到對方的答複,吳明震了一震,頓時恢複過來。“是啊,小藝不可能回來了,對方,可能隻是和小藝相像而已,隻是,這,這也太像了。”他抹了一把臉,裝著沒事的樣子,勉強叉開話題道:“姑娘認識在下嗎?怎麼一口一個‘吳大人’篤定的叫著,就不怕喊錯了?”
那女子笑容盡斂,臉上又恢複了淡淡的愁容,輕聲道:“吳大人大名,現在南寧城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又何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