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天這幾天眼皮狂跳,不過他也沒怎麼在意。自從菲兒和自己鬧翻後,這做什麼都是渾身無勁。上次去贖回李忠,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但被江南方麵看得死死的,連雷菲兒的麵都沒見到一次。想到這裏,他牙根都差點咬碎了。
該死的吳明小兒。
“夏侯大人,來搭個手,幫幫忙。”喊話的是王知慶。這個黑塔般的大漢雖然有時有點膽小,但確實有兩把刷子,整套水戰理論可說是滾瓜爛熟,無懈可擊。擔任南征軍水軍都督以來,這幾個月更是把漢水的南征水軍大營打理得井井有條。看著在船上整齊地喊著號子的士兵們,他心頭也油然升起一股欽佩。
王知慶正在指揮幾個工匠用鐵鏈把最後幾隻船串起來。本著先易後難的原則,留在最後的幾艘船隻也是最大的,這幾隻船足有十幾丈長,所以用的鐵鏈也是最粗的,固定起來極為不易。聽得王知慶叫他,夏侯天收起了滿腹心事,跑過去蹲了下來,扶穩了船幫上的鐵樁。王知慶提起鬥大的镔鐵錘,吐把口水在手掌裏抹了抹,對著夏侯天點點頭道:“夏侯兄,可扶好了?”
看著仍有點心神不屬的夏侯天,王知慶心裏也不是個味。自己雖然是名義上的水軍都督,但頭上管事的實在太多了,李太尉,夏侯總督等北方大員,誰過來訓斥自己一番都得乖乖聽著。還有這些隨同一起南下的世家公子,同樣要小心對待著。前幾天,李忠竟然又要借船去江邊釣魚,當時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好在夏侯天聞訊趕來,阻止了李忠。不然真讓那大爺又跑出去,無論出事與否,一旦被李太尉知曉,恐怕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
兩人經此一事,也漸漸熟絡起來。雙方都有意結識對方,這一來二去,沒過幾日,都已經稱兄道弟了。
夏侯天聞言“啊”了一聲,雙手繃直扶穩了鐵樁,點了點頭道:“來吧。”王知慶右腿緊繃,左腿彎成個弓形。掄圓了大錘,吐氣開聲,猛地砸在了鐵樁上。他的力氣極大,鬥大的镔鐵錘在他手裏,卻如小兒的玩物一般輕鬆,那鐵樁沒砸幾下就深深嵌進了船幫。夏侯天站起身來,似乎仍有點不放心,使勁搖了搖。
王知慶笑道:“夏侯兄,你也忒小心了點。放心好了,這樁子入木極深,就算是海風也不見得能吹脫,何況區區江風。”這夏侯天還真是個異數,做事認真,而且又小心謹慎,怪不得父親每次提及,都是讚不絕口。說是我們這一代的個中翹楚,初時自己還有點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卻也不是無的放矢。
夏侯天仍是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然後站直了身子道:“小心點總沒錯的,這幾艘船如此巨大,可能到時候是太尉督父等人座駕,自然不能馬虎。”
聽得他如此說,王知慶心頭又升起一絲不安。水戰之要,首重風向,為何?因為一旦占據了上風位,帆就能張足,就擁有足夠的機動。這在海上爭雄之時,往往就意味著掌握了先手,進退自如。但現在太尉卻令人把所有船都連在一起,這樣,士兵的顛簸之苦倒是解決了,但卻喪失了機動性。雖然大江上的水戰和海戰是有區別,但如此做,他仍然覺得大為不妥。
算了,不想了。這鐵鏈鎖船之策一出,所有人都對太尉大人一片頌揚,自己再去拚死苦勸,那就是大煞風景,不識抬舉了。太尉也不見得會聽。他想著,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回望漢水大營,那由大小戰船組成的水寨靠岸而立,水寨旱寨連綿兩百多裏,旌旗飄揚鼓聲震地,遠遠望去仿若遮天之雲。這樣的軍容,儼然一副氣吞山河的氣勢。
這樣的軍勢,還有誰人能敵?
也許,自己真的想多了吧。
這時有個士兵大聲叫道:“都督,南方有艘小船獨自過來了。”
王知慶皺了皺眉,極目遠眺。此時正值午後未時,正是一天內最熱的時候。大江上波光粼粼,在日光下燦燦生輝。遙望過去,仍然可以看到遠方南寧城頭旌旗林立,大江之上,各類艨艟鬥船往來不絕。一艘輕快小舟卻是疾行如箭,突破江南水域,徑直朝己方水寨直直衝來。王知慶有些莫名其妙,雙方隔江對峙已經好幾個月了,雖然互有勝負,但海灣驚濤軍到來後,太尉大人就令所有人憑借水軍大寨嚴防死守,專心練兵。這幾天雖然仍是摩擦極多,但都是自己組織這些士兵拿對方試手。難道南人的膽子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放人前來挑釁?引誘我等?
他大聲道:“所有人不得擅動,看他做什麼?弓箭手準備,一旦有變,亂箭侍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