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9(2 / 2)

湖亭中突然閃過一盞燈,忽明忽暗,昏黃如睡意朦朧的眼。

吳明心頭一動,不由站了起來。

深更半夜的,誰會沒事跑到湖邊來?如果是和平年代,或許有些客商冒充雅人,夜泛獨舟,怡然自樂,但現在整個城都快餓得死去。誰會沒事撐著去湖邊賞景?正自想著,那湖亭中忽然響起了一陣簫聲,竟然也是那《冬寂》的曲調。

簫聲吹來,更是幽咽。這蕭聲比吳明的短蕭要清亮許多,但纏綿悱惻之中,似乎還有濃重的幽怨,曲調中的悲意似比吳明的還濃一些。簫聲纖綿柔緩,在湖麵上滌蕩不休,月色中,象是下了一陣細而幽怨的雨。

吹了一段,那簫聲忽然中斷。音聲如心聲,似這人一般的吹奏《冬寂》,恐怕到了現在,心頭愁苦,已是難以為繼了。吳明暗歎一聲,把蕭放到唇邊,接了幾句。待停下來,湖亭之中,那簫聲又幽幽響起。

吳明的加入,那人似乎頗為意外,蕭聲在淒苦中卻多了陣陣清冷之意,如遠方的雪山一般,高不可攀,可遠觀卻又遙不可及。此時那人吹來,蕭聲中已多了凜冽之意,曲調雖一,意象卻不同。

那人吹了一解,頓了一頓,那簫聲重又響起。這一回,卻隻是重複了前麵那幾個音符幾次,沒有再吹下去。

蕭聲淒婉無比。也許,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多愁善感之人吧。隻是聽他蕭聲裏麵,比自己更多了許多抑鬱之處。吳明想了想,心頭終有些不忍,把蕭放於唇邊,這次卻吹起了《春歸》。

“山雪猶在寒未消,城中滿春潮。

乳燕喚新柳,蝴蝶雙雙舞夭桃。

舉杯邀歡盡綠酒,莫負晴光好。

郎妾互結縭,恰得見、

白頭翁媼。

……”

隨著蕭聲的響起,本來冰冷的湖麵,似乎也燃起了幾分溫暖。湖亭中的蕭聲似乎楞了楞,有些不甘的停了下來。而後似乎明白了吳明音色中的勸慰之意,跟著加入進來。她的蕭聲本來比吳明高亢明亮。這一吹奏《春歸》,恰如冬去春來,百花盛開。兩下裏蕭聲糅合在一起,如兩羽白鶴,翩然翻飛。

整個湖麵一時滿是蕭聲,如同春花開放,和風迨蕩,滿含著暖意。

一曲終了,湖上薄霧散去一些,那輪明月映在水中,像一個女子明亮的臉。微風又起,細浪卷起,那臉蕩漾開來,變成點點碎金,湖水沙沙做響,一陣陣撲打著岸邊。

忽然,他聽到了一聲歎息。

仿佛珠落水中,那一聲歎息輕輕的,好象就在耳邊,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似乎極熟。

他抬起頭,朝對麵湖亭看去。

隔得太遠了,湖上霧氣漸濃,繚繞不散,除了一點昏暗的燈光,什麼都看不見。

風幾乎要停了,這讚辛湖除了雪水,看來還有地下水,否則如此低溫,斷不可能還不結冰,隻是如此一來,夜霧卻越來越濃。吳明運足目力,努力朝對麵看去,仍是什麼都看不見,那個湖亭更如在雲中一般飄渺。

他抬起頭,出神地看著那個湖亭。

想了想,終於咬了咬牙,把另外一扇窗子也推開了,一手攀在了窗欞上,就欲躍出。

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多半是個女子吧,一個不快樂的女子。

想起那個百靈聖母,吳明總覺得有必要過去看一看。這裏離湖亭雖遠,但以他八段之尊,踏波而行,淌水而過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兩手剛搭上窗欞,外麵卻響起了簡飛揚的聲音:“大人,你還沒睡嗎?”

吳明怔了怔,隻得放下雙手,回道:“是,簡兄有事嗎?”

“大人,我也睡不著,要不咱們聊聊吧。”

聊聊是假。簡飛揚的話雖然多,但絕不會深更半夜的跑到自己這裏來找自己聊天。吳明隻得重新關上半扇窗,應道:“進來吧。”

門開了,簡飛揚裹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他把自己雙手放在最邊,不停的哈著氣。嘴裏嘟囔道:“這鬼天氣可真冷,哈,大人真是好興致,推窗望月,對湖高歌,屬下豔羨得緊。”

吳明笑了笑道:“簡兄就別說風涼話了。”

他隨手拉過一張椅子,拿塊抹布擦了擦,道:“來吧,坐著,這地方就這樣,隻有先將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