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風凜然,吳明聽風辨位,側過身子,橫槍一擋。楚天行全力一槍,好巧不巧,正中吳明槍杆。卻聽“啪”的一聲,吳明手中長槍雖是特製,但怎麼頂得住同為八段後期的楚天行全力一槍,頓時斷為兩截。他把手中的半截長槍一拋,人已借著一槍之力,猛地朝前躥出,一人一馬已衝到了駝車邊。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身,飛身而起,人已朝駝車撲去,口中更是驚惶不已:“小藝,你還在嗎?”
人剛跳上駝車,就見沙裏飛從裏麵探出個頭。她全身似乎剛在血裏泡過一般,麵具下邊,隱有血跡滲出,咳嗽了一聲道:“你就是吳明吧,果然厲害,怪不得聖母一直念念不忘……”她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顯然受傷不輕。
吳明那有空和她羅嗦,隻是紅著眼睛急聲道:“小藝在嗎?還好嗎?在不在?在不在……”
“吳大哥……”
隨著這一聲喊,何藝從車廂裏鑽了出來。
周圍的喊殺聲消失無蹤……
紅彤彤的夕陽黯淡無光……
刺骨的冬風也靜了下來……
……
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停頓。
隻因兩人四目交接,眼裏隻有彼此。
她的身段,依舊頎長婀娜。
她的聲音,依舊清潤如珠。
她的長發,依舊黑亮如夕。
她的臉龐,依舊淨白如玉。
……
吳明看著何藝依然絕美的麵龐,幾乎癡了。他在車廂上跪了下來,雙手捧起,緊緊地把對方一隻柔荑放在自己胸口,傻子似喃喃道:“隻要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無數次午夜夢回,無數次淚濕枕畔,腦子裏都是那首《冬寂》,醒來後卻是伊人已逝。他實在太怕了,怕這又是個夢,怕這不是真的。夢醒時刻,這張魂牽夢縈的臉又會從自己麵前消失,這具動人的身體,又會越飛越遠,緩緩消逝於陽光與空氣,不留點滴。
看著吳明傻傻的樣子,何藝心頭一痛。任由對方抓著自己右手,眼中一酸,淚水也止不住的直朝外流。她伸出左手,撫在吳明刀削般的臉龐上,輕聲道:“吳大哥……”隻說了一句,卻是嘴唇顫抖,已是無語哽咽。
敵人幾倍於幾,更有楚天行這樣的八段高手,沙裏飛身先士卒,挺身迎戰。但沒支持十個回合,就被他一掌印在胸口,戰力十去七八。其部眾在圍攻中,也是死傷殆盡。到得現在,整個隊伍隻餘三百來人苦苦支撐,而且人人帶傷,已是山窮水盡。
好在楚天行隻想活捉何藝,沙裏飛重傷之後,他更是自持身份,沒加入圍攻的隊列。否則敵我差距懸殊,以他們這麼點人,也撐不到如今。
這駝車後麵有塊擋布,就如一個小型的天窗。稍微一打開,就能看見後麵的情況。吳明冒死衝來,那瘋狂的氣勢,讓何藝狂喜之餘,也大為心痛。這是刻骨相思的表現,摻不得半點水分。她坐在駝車中,手上拿著準備自盡用的匕首,已是呆了。
沙裏飛咳了一口血,勉強吼道:“喂,大敵在側,現在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醒醒吧。”
她的叫聲把兩人拉回了現實,何藝皺了皺眉,輕聲道:“沙隊長,到現在還沒援軍的消息麼?”
沙裏飛捂著胸口又咳了一聲:“沒有,鬼影子都沒一個。”
何藝無限留戀的看了四周一眼,清聲道:“各位兄弟,感謝你們對何藝的支持,奈何敵人勢大,等會大家別再管我,各自突圍,逃生去吧。”
沙裏飛部大半陣亡,現在留在駝車周圍的,大半都是百靈教信徒和何府親衛。聽得何藝如此說,這些人卻一動不動。過了良久,一個中年婦人手撫胸口,朝何藝俯身一禮道:“聖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如今戰亂四起,我等卻有心無力。是你,讓我們這些孤獨奮鬥的人看到了希望。百靈教創教的宗旨就是普澤天下,恩及四海,建立一個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的理想世界。我們加入百靈教,本就不圖什麼榮華富貴,隻求一個心安而已。如今危難當頭,聖母卻要我等舍你而去,你叫我們於心何安?”
她侃侃而談,立於危局絲毫不亂,容貌平凡卻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就連吳明也大為心折,實不知何藝憑什麼手段,坐穩聖母這個位置,獲得這麼多人的忠心。
正自沉思,那個婦人看了四周信徒一眼,猛地從懷裏撕了一塊布條紮於額頭。高聲道:“我陳啟鳳願與聖母同生共死,與敵偕亡。”
這些人大半都是百靈教中堅力量,雖身陷絕境,卻無一人當真願走。此時有個領頭的,意誌越發堅定,當下同時撫胸,低頭同聲道:“願與聖母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