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壺擊缺4(1 / 2)

第十二節

從孫雲龍院落裏走出來時,天已經黑盡了。月亮剛剛升起,像一隻扁平的雪球,鑲嵌在墨藍墨藍的夜空上,顯得格外皎潔。整個總督府也罩上了層朦朧的輕紗。

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院落一眼,吳明隻覺茫然。到這個世界也有些年頭,形形色色的各類人也見得多了。現在比較起來,孫雲龍和陳建飛卻有驚人的相似。兩人都是儒將出身,卻又心憂天下,實實在在的為百姓做事,為朝廷穩定做貢獻。其實這類文人在那個朝代都不缺,他們一旦認準了某個理,認準了心中的道,往往會一條道走到黑,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來。陳建飛可以心甘情願的留守餘家灣,而孫雲龍則可以無視親情,隱瞞何藝在世的消息,如今孫雲霓對他大為不滿,恐怕這就是主因。

怪不得孫雲龍今天大為反常,話裏的蕭索之意,任誰都聽得出來。想必兄妹反目,他心頭也十分難受。而以丞相的性格,也不會坐視自己安然掌控青庭,南版兩省,定有密令讓他掣肘於己,但孫雲龍不聞不問,想必丞相那邊,也大為惱怒吧。這次回到南寧,天知道丞相會怎麼處罰他。

他轉過頭,繼續朝前走著,心下卻在苦笑。孫雲龍提出來的三派穩定學,初聽起來似乎十分在理,但細想下來,卻漏洞百出。這第三方力量,若真是一心一意的為這個朝廷打算還可一試,若也深藏禍心,對當前朝廷來說,豈非火上澆油?

猛地,他站住了。孫雲龍憑什麼如此篤定,自己就會一心為朝廷著想,難道僅僅是赤宵之功麼?也許,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讓這個老人大為滿意。但他可知道,人都是會變的麼?這幾年悲歡離合,戎馬倥傯,自己的本心還剩下多少?

當初的南征軍是被李鐵拋棄的炮灰,可誰曾想到,現在陶雨已蛻變成南漢太後,成了他心腹大患。還有左影,還有楊雄等等,他們無一不是人中之龍。而夏侯飛,趙飛,以及司馬尚等人卻早成了墓中枯骨。許多事情,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而自己也在稀裏糊塗之間,成了個半獨立狀態的諸侯。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陶雨和左影的無奈,自己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而自己這個“英雄”同樣如此。

他歎了口氣,繼續朝前走去。孫雲龍有句話說得對,人生之事,譬如飲水,冷暖自知。褪去那些富貴榮華,爾虞我詐,隱藏在這些表麵下的,隻是一個個被命運縛弄的可憐蟲而已。

你是,他是,我亦然。

“吳大哥!”

何藝的叫聲把吳明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抬起頭,就見何藝在一個侍女的陪同下,俏立在月色下,她一身淡雅素裝,更顯得人美如玉。吳明慌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道:“夜涼,你還有身孕,怎麼跑出來了……”

剛說了句,他就不知道如何接口了。畢竟,何藝懷孕多時,他這個做丈夫的毫不知情,要說心頭沒幾分內疚,那絕對是假的。何藝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知道關心人啊。”

吳明有些手足無措,好在何藝並沒在這事上窮追猛打,接著道:“楊將軍的孩子,在那邊過得很好,我剛把他哄睡著,你也別擔心。”

鼻端盡是妻子散發的淡淡幽香,吳明忍不住深吸了口。何藝本就極美,這幾年高居聖母之位,全身上下,更是一團慈和,讓人心生親近之意。這種魅力,就連南望這種馬王都抵擋不住,更別說楊延昭這種懵懂小兒了。吳明盯著她柔美的臉,舒了口氣道:“那就好,我還擔心這孩子不適,哭鬧影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