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路西行,漸漸沒於天陰山盡頭。西方的天空一片火燒,漸漸變成藍紫,最後轉為深灰。在最後一抹霞光的照耀下,天陰山突兀高大,那銀色山峰的輪廓也就顯得更為清晰。台本殊和查幹合易兩人領著幾個親兵,正在營地間漫步而行,兩人不時朝蘭寧城頭張望,間或指指點點。
“合易,還記得第一次到蘭寧時的情景麼?”
“自然記得,那時我們都還年輕。王爺還隻是個百夫長,屬下也隻是一個什長而已。第一次進蘭寧時,就是天剛擦黑。”
台本殊站直了,不由又望向了蘭寧城。此時暮色四合,遠方的城頭也有些模糊不清,守軍已燃起了火把。隱約中,還能看到上麵有人影在晃動。他歎了口氣道:“是啊,那時我們還年輕。記得第一次進入這座雄城時,我就被其宏偉深深震撼。如今故地重遊,卻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此,現在想想,總有些不是滋味。”
從營地望過去,天陰山如一隻巨大的怪獸橫亙在眾人麵前,把蘭寧城襯托得更加雄偉,查幹合易也是一歎:“是啊,當時王爺還曾說,隻要蘭寧城在,我北蒙就扼守住了西部門戶,可說進退自如。當時我還有些不以為然,如今以敵軍的身份出現在此,才知此言不虛,這蘭寧城果然不好打。”
一陣山風吹來,嗚嗚做響,台本殊咳嗽一聲,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裘衣。查幹合易看著他,麵帶憂色的道:“夜了,風大。雪風甚冷,王爺我們進帳去吧。”
進入七月份,狂亂不止山風終於有了定向,現在幾乎整天刮的都是東北風。一到晚上,風勢更烈,這幾十萬大軍分屬不同部落,不相統屬,也就台本殊能勉強彈壓。但事必躬親,可說極耗心力,台本殊雖是個六段高手,但年紀大了,整天忙東忙西,身體也有些受不了。
台本殊道:“不礙事,隻要蘭寧城下,就什麼都解決了。”他笑著推開了查幹合易攙扶自己的手,轉頭看著他道:“對了,敵方援軍情況怎麼樣了?”
一說到這事,查幹合易笑著道:“王爺安心,敵人援軍雖號稱十萬。但前方探子細致觀察了下,恐怕連五萬之數都不到。這幾萬人的主將是西北駱駝營何輝,但樓居主將野風突喻並不心服。兩人前段在營帳內大吵了一場,鬧得不歡而散。如今五萬援軍雖已向蘭寧移動,但行進極慢。”
台本殊也笑了起來:“野風突喻是野風狂之弟,好歹也是個親王。西北雖然勢大,但何輝論身份論資曆,都遠不及他,他怎會心服?鬧些矛盾也在情理之中。”他看了笑意盈盈查幹合易一眼,歎了口氣道:“人和人相處,有足夠多的理由產生矛盾。利益,性格、理念等等,任何一樣都可能產生爭權奪利的理由。如果沒有我從中調和,你和阿拉坦奇恐怕早就爭得你死我活了。”
查幹合易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澀聲道:“王爺,我也是不得不為之……”見台本殊不置可否,隻是淡淡一笑,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可是王爺,他們走得這麼慢,這決戰之期,怕得無限延後啊。”
台本殊望著蘭寧城頭,頭也不回:“蘭寧城幾十萬人,每天人吃馬嚼的,並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有西北援糧,怕也有限。現在著急的不該是我們,而是他們。如今援軍內訌,行程無期,蘭寧城糧草也即將告磬,我倒要看看,沒有糧食,他吳明怎麼堅守下去。”
兩人正在你一語我一言的討論著,前方突地傳來一陣喧嘩,查幹合易心下一驚,伸長了脖子張望:“出什麼事了?”
幾十萬大軍不相統屬,各部之間嫌隙也多,士兵甚至還出現過鬥毆事件。台本殊大怒,鬧事士兵一律處斬,絕不姑息,這種風氣才稍有遏止。台本殊也望了望,搖了搖頭道:“聲音平和,應該沒什麼大礙,咱們過去看看。”
兩人走到轅門處,就見營地外麵已停了好幾十輛大車。一百多個奇裝奇服的人在站在轅門外,和守衛大聲理論著什麼。查幹合易大聲道:“何事喧嘩?”
一個小頭領走上前:“見過司長,王爺。他們自稱是西地於塵國特使,攜帶糧草前來勞軍。”
東蒙兵臨蘭寧城下,占據絕對優勢。許多西地小國早已暗遣特使,宣誓脫離西蒙統治,向東蒙效忠。於塵國勢力不弱,竟然也派人來了,竟然還帶了糧草前來?台本殊心下一喜,嘴上卻淡淡的道:“哦,可曾驗證過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