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布鬥粟9(2 / 2)

“嚓!”

狼牙棒通體鐵製,槍頭刺在上麵,發出一陣牙酸的摩擦聲。還沒等高遠反應過來,楊易輕喝一聲,手中長槍倏收疾發,又是一槍朝他胸口點來。

這麼快?

盡管暗地裏罵娘,高遠卻無法多想,隻得橫棒再擋。好在狼牙棒就在胸前,雖然勉強,但他終究是擋住了。還沒來得及緩氣,楊易第三槍又到了。

兩人戰成一團,坐騎也纏戰在一起,旁人隻見到黑雲托著楊易,風車般的轉個不休。手中的長槍更如狂風暴雨,朝高遠不知刺了多少槍。

高遠擋了又擋,腦子都有些發暈,頻繁的舉起沉重的狼牙棒,以他的怪力也有些吃不住。危急之中,隻聽得武器連續暴響,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擋了多少下。眼見對方又是一槍刺來,他正欲抵擋,可右手卻酸麻無比,手上一滑,終究慢了半拍。隻覺得胸口一痛,槍尖擦著狼牙棒杆而過,一槍正中他胸口,透體而入。

他慘呼一聲,一口鮮血猛的噴出,然後從坐騎上一下跌落。

躺在地上的時候,他才發覺楊易身子有些搖晃,甚至連握槍的手都有些發抖。

這小子,看來也是強弩之末啊。

勝敗,有時就是一線。閉上眼睛的時候,高遠如此想著。

※※※

長槍一下刺空,丞相閃過大槍的槍頭,一把抓住槍杆,順手一震,楊雄再次被拋飛。雷菲爾嬌喝一聲,領著四個朱雀戰士同時殺來,丞相順手撿起一把長槍,舞動起來。槍影甚急,把他身周護得嚴嚴實實,仿若一朵菊花盛開,衝上來的人撞在花瓣上,不是悶哼拋飛就是筋斷骨折。

雷菲兒也被丞相擊飛,和楊雄躺在一起,看著場中威風凜凜的丞相,夫妻二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駭然,丞相竟是一勇如斯,這可怎麼打?

場中戰鬥已近尾聲,黑衣衛死得七七~八八,已沒幾個站著的人了,丞相一人單槍,持槍向所有人一抖,衙衛們同時後退一步,楊雄搖晃著站起了:“祝淮,靈獸兵來不了了,你降吧,我保你一個全屍。”

打了這麼久,靈獸兵遲遲未至,現在就算是楊雄,也知道定有變故。

這是方才丞相向他說過的話,僅過了半盞茶功夫,卻被楊雄原封奉還。丞相收起長槍,冷笑道:“我承認低估了陶雨,可就憑你們,真能留下我麼?”

他話一出口,眼睛卻越過楊雄,呆呆地看著外麵,手中長槍也耷拉下來,一臉迷茫。楊易心頭詫異,轉過看去,此時雪已小了,相府內到處是人,偶有一兩處零星戰鬥,也是黑衣衛被一大群人追砍,大門口,一大隊近衛營士兵正蜂擁而入。

當先一人正是祝玉虎,他身後有個手持長槍的戰士,槍尖上挑著個首級,掛著片白布,上麵用鮮血寫著“叛賊祝玉龍之首”,祝玉龍雙目圓睜,似乎有些死不瞑目。

丞相手中長槍跌落在地,眼中淚水一下湧出,喃喃道:“玉龍,我兒啊……”看轉頭看著祝玉虎,咬牙切齒的喝道:“逆子……”

隻短短一小會,丞相麵目猙獰,早沒了先前的從容勁,他重新撿起手中長槍,正準備再行突進,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淒厲的破空聲。

這是投槍的聲音,起於身側。若在平時,丞相定能反應過來,就算受傷,也能避開要害。可他現在心防盡失,方寸大亂,眼裏隻有祝玉虎。等他反應過來時,就覺胸口一痛,他低頭一看,胸口冒出一截槍尖,鮮血汩汩而出。

是投槍吧,是左影的投槍。想到太後對自己一言一行了無指掌,丞相全部明白了,原來左影才是太後對付自己的撒手鐧。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丞相隻是想笑,祝淮啊祝淮,你計算別人一生,卻終被別人計算,連兒子都搭了進去。

眼見丞相捂著胸口倒下,左影卻是前所未有的空虛。這個老人在最危難的時候收留了自己,按說應對他感恩戴德,可他卻不得不出手,不得不殺。因為他是太後的一枚棋子,早在進相府當差前就是。

太後思慮長遠,豈是常人能及。左影雖以智計著稱,可麵對太後,仍生不出絲毫抵抗之心。

那個女人太可怕了。

丞相倒在了血泊中。左影目光從他身上收回來,然後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看著夜空,雪已經小了,就著燈籠紅彤彤的光,隱約可見烏雲蓋頭,黑壓壓的直欲摧頂。

希望大雪之後就是晴天吧,他想著。

複興六年元宵日,忠勇侯祝玉龍死於其弟之手。

同日,南漢丞相祝淮被太後派勢力圍攻,力戰未脫,殞命。

曾經的江南第一大族,煙消雲散。它的消失,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而一個新的時代幕布,卻又緩緩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