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這是一個窄小而陳舊的帳篷,頂頭尖尖,能很好的防禦風沙。縫製帳篷裏羊皮已嚴重老化,邊緣處開裂翻卷,如同枯死的老樹皮。帳篷上麵還掛著一張木弓,大概久沒使用,弦已鬆了,軟嗒嗒的掉著弓身,有風吹來,那木弓一陣搖晃,似乎馬上要掉下來。
帳篷雖然陳舊,但對於久居沙漠邊緣的牧人來說,卻重逾性命。但當艾絲特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元寶砸給老牧人時,這間帳篷的原主人二話不說,幹幹淨淨的從這裏走了出去。留下來的,不光是這頂小帳篷,還包括外麵的十幾頭牛羊。
艾絲特和祝玉清仍在熟睡,篝火一閃一閃的,映得兩個的臉蛋一片嫣紅,如同誘人的紅玉。吳明的眼光從兩人收回來,心頭仍有些怔忪。生與死,成與敗,有時真的僅一線之隔,隻是人看不到目標,就生生倒在即將成功的道路上。有了阿鈴提供的最後兩袋血水,他們也有了生的勇氣,在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頂帳篷,然後成了帳篷的主人。
“嚶嚀”一聲,艾絲特揉了揉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吳明頭也不抬的道:“離天亮還早呢,繼續睡吧,多睡會。”
艾絲特還有點迷糊,待坐穩了,定了定看去,卻見吳明正坐在火堆邊,往火裏添些柴禾。火勢正旺,映照出他若有所思的臉。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金發,擠到吳明身邊,道:“睡不著了。”見吳明仍不回話,她接著道:“阿明哥,你有心事?”
吳明又加了塊柴禾,拍了拍手道:“對,我們也修養好幾天了,我準備明天出發,去格汗。”
這本是好事,但艾絲特心頭卻打了個突:“明天就要走了麼?”
吳明點了點頭道:“是,我們隻是缺水,其實身體並無大礙。但考慮到小清體弱,以至不能成行,耽擱至今。如今她氣色好了許多,是該走了。”
“那,那走吧。”艾絲特看了看晃動的木弓一眼。外麵仍刮著風,風沙擊打在帳篷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風從縫隙中漏進來,篝火又是一陣搖曳。火光閃閃中,映照出吳明那菱角分明的臉,如同紅紅的炭火一般讓人感到溫暖。她勉強笑了笑道:“家師的病也耽擱不得,是該走了。”
吳明皺了皺眉道:“可是,貴國似乎沒想像中安穩呢?”艾絲特靠著他的半邊身子不由緊了緊,抬頭看著他道:“這才是你真正擔心的吧。”
吳明抓住她按著自己肩頭的手拍了拍,道:“是,武公如此大張旗鼓,已形若反叛。就算得到南蠻支持,但他的根終究在波斯,他如此猖獗,就不怕你父皇一怒之下,將他在國內的根基連根拔起?”
艾絲特把右手放進吳明左手裏,道:“其實,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
吳明眉頭一揚,道:“什麼事?”
“父皇,父皇也有沉屙,如今身體沒況愈下,已很少過問朝政了。”
吳明愣怔著,看著艾絲特一言不發。良久才長吐了一口氣:“怪不得……”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疑問,在這個答案麵前,都是迎刃而解。波斯急切要自己去救他們國師,固然有枯木命不久亦的原因在內,其根本原因,還在於波斯缺少一個主心骨。在政治上,皇帝腓力烈病倒,在宗教上,波斯國師油盡燈枯。武公和文公俱為一時人雄,但也正因為如此,兩大波斯支柱一倒,這兩人肯定互不相能,定要爭個天翻地覆。如此一來,隻會使局勢更糟,雪上加霜。而武公敢於在裏爾沙海公然劫持自己,就是看準了波斯已沒有能對他有效鉗製之人,否則,安敢如此肆無忌憚?
“這麼說,邀我格汗一行的,定是你父皇了,此行如此凶險,他有什麼交代沒有?”
艾絲特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已好久沒見過父皇了,請你來格汗的,是大皇兄腓力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