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聲音是從左側方向傳來的,希烈不由循聲望去。此時天已大亮,在蒼垠遼闊的大草原上,自然看得更遠。遠遠望去,隻見遠方塵煙滾滾,隱約中不知有多少人殺過來,希烈大吃一驚,不由罵道:“好奸猾的吳明。”
雖然追得急,無暇朝前方派遣斥候,但他一向謹慎,還是有令斥候用蛇雕探查敵情的。可對方卻蹤跡全無,如今見敵人來勢洶洶,幾乎是貼著草原與山地交界處殺至。肯定是事先隱伏於山林中,就等隊伍通過望鄉穀時,半渡出擊,攻自己一個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如此一來,蛇雕飛得再高,也發現不了半分異常。森達根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地道:“姨夫,怎麼辦?”
怎麼辦?這也是希烈難以決斷的問題。隻這麼一小會,從山穀中已出來兩百多人,用這兩百多人抵擋來襲的敵軍自然不夠看,可返身回撤更是妄想。現在己方戰士早把穀內擠滿,以穀內山路的寬度,就算回撤也非一時半會之功。如果敵人再輕騎掩殺,那樣隻會敗得更快。他腦子轉得飛快,可一時半會,那能找到應對之法。紮倫突道:“元帥,敵人好像也不是很多。”
馬蹄聲越來越烈,就這麼一小會,來襲的敵軍又衝出老大一段距離。希烈再次打量,才發現敵軍身後雖煙塵滾滾,但前麵的敵軍稀稀拉拉,滿打滿算也就幾百人,和表現出來的聲勢大相徑庭。
他心頭一動,不由喝道:“快,已出穀口的兄弟,就地結陣防禦。後麵的兄弟依序出穀,若再有搶道者,斬!”
南蠻這幾年和波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雖然損耗極重,但不可否認的是。其兵員質量卻得到了明顯提升,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毫無章法。飛馬軍團雖不像山狗軍那樣精益求精,但南蠻就這麼一個騎兵隊伍,這幾年出擊的次數卻也不少,長期戰事積壓下,士兵的心理素質也有了質的飛躍。聽得希烈命令,兩百多人開始在紮倫的呼喝下開始列隊。而穀口的士兵也知到了生死存亡之境,再也沒了先前的嬉笑之色,在優特力的整頓下,戰戰兢兢的排著隊伍,從穀內魚貫而出。
他們行動迅速。這麼一小會,就從穀內出來一百來人,加上原先的兩百多人,人數一下增至三百多。可來襲的敵人更快,現在已衝至兩裏之外。兩裏之地,對於疾馳的奔馬來說,也就是一蹴而就的距離。
來不及了,希烈望著越來越近的敵人,不由喝道:“就地結防禦陣形,務必保護好穀口,未出穀的兄弟,行動加快。”
一旦失去穀口,吳明定會率人從穀口一路殺過去,到時兵敗如山倒,定然死傷慘重。可若堅守的話,麵對洶湧而來的敵騎,希烈心頭也沒底。紮倫突然拉了拉希烈:“元帥,穀口旁邊有塊巨石,你上去督戰吧。”
上去督戰自然是托詞,紮倫的主要目的,還是覺得此地太過凶險,讓他去大石上暫避。希烈搖了搖頭,斷然喝道:“狹路相逢,勇者勝,現在豈是退縮之時,兒郎們,殺敵!”
他雖胡須都有些花白了,但這一喝起來,卻仍有股凜然之威,周圍戰士得他激勵,頓時精神一振,同聲喝道:“殺敵。”
氣勢竟也回升了不少。
蹄聲如驟雨,雙方相距五百步。衝來的敵騎紛紛解下了掛在馬股上的樹枝,希烈這才恍然,他們弄出如此大聲勢,原來卻得了此物之助。敵人如此煞費苦心,就是想擾亂我方軍心。可己方並未亂,未嚐沒有一戰之力。眼見列陣防守的士兵已露出懼色,希烈喝道:“不要慌,看準了再放箭,他們人也不是很多。”
當先一騎來勢如電,馬上騎士身形魁岸,正是吳明。眼見希烈在隊伍裏呼喝,吳明心下一喜。果不出自己所料,希烈老兒衝鋒在前,被自己堵個正著。如此一來,此次斬首計劃已成功了五成,剩下的,就看自己如何拿下對方了。想到這裏,他心頭大是得意,在馬上身子一長,喝道:“希烈元帥,蒼前之恥,小子時不敢忘,常想還大禮於元帥。如今元帥來我中西做客,我吳明恭候多時,來給你請安了。”
希烈大笑著回應:“吳明小兒,虧你還是中西總督,竟然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你要我項上人頭,盡管來取就是,羅嗦做甚?”
他的聲音豪爽之極,吳明不由大為心折。五年前南征軍敗亡,可說是希烈一手策劃。本以為見他應滿腔痛恨,但此時見他豪氣幹雲,又甚是佩服。
一國元帥,豈是易與,即使麵對絕境,卻仍執平常心,就算他有時也會失算,但那種氣度卻是普通人欠缺的。他回道:“那好,今天我就成全元帥。”說罷夾了夾馬,那馬吃痛,衝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