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之心4(2 / 2)

黑七在信中曾言,夏侯霸曾經以子女為脅,要求漢水精壯協助守城,也許這孩子的父母,已經戰死在戰場上,永遠不會出現了。

糖葫蘆,這三字卻如一扇窗,讓吳明深切感受到了妻子的執念。複興三年冬,北漢猛攻西北三省,何嘯天困守沙城,形勢岌岌可危。他領兵北上馳援,途經科第爾沙漠的時候,與何藝夫妻重逢,首次見到了大兒吳思庭。除夕之夜,一家三口帶著平遙難民向北跋涉,何藝當時就向她講過糖葫蘆的事。

她和其兄何天從小與何嘯天夫婦失散,由其義父一手帶大,過得很是清苦,也隻有在過年的時候,義父才會為何藝買一隻糖葫蘆。在小何藝心中,糖葫蘆是無上的美味,偷偷藏在懷裏,讒了就舔一舔,往往要吃好幾天。可在有一年,她糖葫蘆卻被飛馳宮廷侍衛撞飛了。義父為這事跑去理論,也被抽了鞭子。何藝向吳明講這件事的時候,正值除夕,所以到得至今,吳明仍是記憶猶新。

看著何藝一張如玉般的俏臉,吳明縱有千萬種言語,此時也無話可說。

沒想到,這事對何藝的觸動會如此之大。也許,建立一個清平社會,要天下所有人少些疾苦。在那個時候,這種念頭就悄悄在妻子心中發芽了吧,隻是以前她沒有條件表現出來而已。

何藝站直了,迎著西沉的落日,繼續輕聲道:“願以吾心血,洗滌此惡土。上報天地恩,下濟蒼生苦。普願盡世界,挽溺諸有情。昔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傍晚,淩亂的路麵,微暗的天空下,昏黃的色彩中,風已略寒,空氣中仍有血腥氣,裏麵的塵土味更濃。她的偈語在風中飄蕩,卻有一種異樣的堅定。吳明看著一片狼藉的廣場,心頭好比被什麼冰冷的東西摸了一下,一陣抽搐。他轉過頭,看著何藝道:“小藝,你等著,我現在就去見楊統領,讓他先把軍糧調來救急。”

楊雄現在是漢水城統帥,要想調集軍糧,隻有他點頭方可。吳明轉頭對張勇道:“張將軍,你知道楊統領現在何處嗎?”

張勇道:“在城東,因為黑甲軍就駐在城東,攻破漢水後,這裏的抵抗也是最烈。楊統領一直在那裏主持善後工作,現在應該還在。”

吳明扶著何藝坐下了,輕聲道:“小藝,你別急,我去去就來。”

如果真能把軍糧要來救急,難民的饑情才能真正得到緩解。否則的話,這裏與中西相隔萬裏,吳明就算把國公府拆了,也不一定能解決眼下難題。

聽丈夫如此說,何藝精神一振:“吳大哥,謝謝你。”

一行人在張勇帶領下,又心急火燎的朝城東趕。還沒到東門,便聞到一股焦臭之味。這裏戰況最烈,現場受損也最嚴重,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仍能見到有兵士在殘垣斷壁間找出屍體,然後用白布裹了抬走。

楊雄統兵甚嚴,城東兩萬人是最近才招的新軍,可一路行來,兵士各司其職,卻是少見喧嘩,一切顯得井井有條。和南門的嘈雜,中部廣場的淩亂形成鮮明對比。

一行人拍馬行到城門邊,有個頭領模樣人迎上來道:“來者何人?”

天色已暗,在火把的光下,這人似曾相識,駱小川打馬上前道:“在下定國公府親衛副隊長駱小川,身後正是我家國公。不知將軍是……”

那人道:“原來是國公爺,小將郎壽,以前還為國公送過文書,不知國公可還記得。”

他這麼一提,吳明倒是想起來了,得封中西總督當天,還是郎壽送的空白告身,當時這家夥大剌剌的,所以吳明有些印象。祝家倒台後,江南四大家隻剩三家,他們迅速投靠太後,聲勢卻比以前更盛。如今連楊雄招收的新軍都被三家子侄塞滿,可見太後已與江南世家大族打成一片。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掌握江南政局,太後的手段確實不凡。

以吳明現今身份,自不可能記恨一個百夫長,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郎將軍,本公有事找楊統領,煩請帶路。”

祝家倒台對另三家衝擊太大,郎壽肯定也被家中長輩警告過,所以對吳明倒是尊敬了許多。行了一禮道:“楊統領正在城頭上,我帶你們過去,國公爺請。”

他對吳明還算尊敬,一旦麵對那些兵丁,驕橫之態盡顯:“國公爺來找楊統領公幹,都給老子閃開,誤了事你們可吃罪不起。”

那些兵丁那敢和他頂嘴,他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無聲無息的讓出一條道,一行人下了馬,跟著郎壽朝城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