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太陽已從地平線上冒出了頭,在朝陽的反射下,隻看到一片刀槍中森嚴的寒光,夾雜在微寒的春風中,更是刺眼。中西軍出動的人馬為曆次之最,可推動速度卻慢得發指。三裏之地,他們磨蹭了近一柱香的時間才前進了兩裏,然後在城外一裏之外停了下來。
這時敵軍已近了許多,李源也算打老了仗的人,平生見過的大陣仗數不勝數。可對他來說,大部分時候都是帶著騎兵衝鋒陷陣,鮮有守城的時候,就算偶爾為之,騎兵在守城戰中也不是主力,心態自是不同。眼見十來萬部隊在城下列陣,而他又是守方主將,他就是神經再粗,心頭也有些發毛,不咽了唾沫道:“他媽的,看來吳明把本錢都拿出來了,是想把我們都留在大阿麼?”
列在城牆前列的,是長長一排井闌,這東西有十幾米高,盡管相隔近一裏,其頂端平台的發射孔卻是清晰可見,如巨獸的眼睛,冷冰冰的打量著城頭。
昨天晚上,黑甲軍吃足了的苦頭,有了井闌之助,所謂的城牆之利,就是一個笑話。攻方站在井闌上,城頭一下被比了下去,攻方隻需站在上麵,居高臨之下的發射箭支,就夠守方喝上一壺的。
連李源都有些變色,其他人更是不堪。曹風端著盤包子,已是麵色發白,小聲道:“將軍,敵人勢大, 依屬下看,還是,還是……”
李源轉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曹風,你怕了麼?就算怕了也休得胡說,若是戰場妄言,擾亂軍心,休怪我不念舊情。”
曹風心頭一凜,站直了身子道:“是,屬下遵命。”
看他必恭必敬的樣子,李源麵色稍緩:“好了,你也忙了一整晚,一直未曾進食,把包子吃了吧。”
曹風看了李源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包子,才吞了把口水道:“大人,你不吃了麼?”
“我飽了,現在也吃不下,”李源又伸長脖子朝外望著,頭也不回的道:“快吃吧,等會就算想吃,恐怕也吃不到了。”
將軍隻吃了一個包子,這怎麼可能夠?曹風本待拒絕,但他確實餓得狠了,也顧不得再勸李源,右手抓起其中一個包子就朝往嘴裏塞,他風卷殘雲,吃速極快,隻一小會就吃了兩個包子,這才打了個嗝,戀戀不舍望了剩下的三個包子一眼,準備等會再勸李源吃點。
敵軍來得太過突然,城牆上仍有不少士兵一手抱著長槍,一手抓著個包子啃著。黑甲軍軍紀嚴明,如果是平時,李源是決計不允許他們如此散漫的,不過敵人馬上就要攻來了,一會就是場惡仗,對許多戰士來說,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餐飯了,李源也不想多說什麼。
中西軍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停在城外一裏之地,任這些黑甲軍吃飽了飯,李源也樂得如此。就在雙方這詭異的沉悶中,曹風突的驚叫道:“將軍,敵人攻過來了。”
李源一直在觀察敵方動靜,自然也看了個分明。前列的敵軍這時動了起來,仍是那些井闌打頭,這大家夥移動雖慢,但每前進一步,城頭守軍的壓力就大上一分。
攻城器械,不論是攻城車還是雲梯,以及揚塵車霹靂車等等,都是針對城頭或者城牆設計的。隻有這井闌,製成的目的就是為了壓製城頭弓手,以殺傷城牆上守軍為主要目的,眼見這些東西越來越近,天知道什麼時候會從上麵射出一輪箭,是個人都會不安。
對付井闌,其實也不是沒辦法。這東西雖然在下麵裝有滑輪,能達到緩慢移動的目的,但慢如蝸牛,對守城將士來說,幾乎算是固定不動的靶子。最好的辦法,就在於井闌還未靠近城牆時,用拋石機或者霹靂車破之。可黑甲軍倉促守城,城頭就算有拋石車,也早被中西軍毀壞殆盡,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怪物越來越近。
其實,親兵曹風的話雖有些喪士氣,卻是應付眼下時局的最好辦法。可他李源不是吳明,退兵與否,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尤其是現在的時局,他這一退,就把京都暴露在中西的鐵蹄下,那可能由他說了算。他上麵還有朝廷,還有個太尉看著,要是占了大阿不到一天就又丟了,太尉會怎麼看?朝廷諸公怎麼看?他們才不會管你什麼戰略撤退呀之類的,先是一頂作戰不力的大帽子扣下來,彈劾折子估計都能把你淹死,這個責他李源可擔待不起。所以就算再難,他也隻能咬牙堅持下去。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