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說到了點子上,李源身子一震,道:“太師提醒得甚是,還望你在太後麵前緩頰,李某定當死戰。”
“死不死的就算了,得暇我就向太後上疏,爭取恢複你的鎮北將軍之職,怎麼也得在攻城戰中一展所長。”
李源身子又是一抖,深施一禮道:“太師大恩,李某無以為報,隻有來世結草銜環了。”
搞了半天,李源仍打的戰後自裁的主意,吳明真有種一敗塗地的頹傷,他心下想著如何讓李鐵恢複生誌,嘴上也有些無力:“那就這樣說定了,李兄下去休息吧,靜候消息。顧先生,麻煩你好好調養李將軍。”
顧齊施了一禮道:“遵命。”他頓了頓,又道:“太師,屬下有一事請教。”
吳明道:“顧先生有話請講。”
“如今我軍將京都團團圍住,太師可有信心,一個月內下城?”
京都天下雄城,李鐵更是一代梟雄,要想以奇謀勝之,幾乎不可能。吳明在圍京都之前,就已做好了長期圍城的心理準備,所以他想都不想就搖頭道:“不行。”
“不可以呀,”顧齊臉色爬上一層憂色:“盛夏馬上就要到了,京都的天氣,是典型的上午太陽午後雨。冷熱交替加上雨水衝刷,生死灰的消毒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一旦疫病流行,這可如何是好?”
疫病?
這話像一個悶雷打在吳明心頭,想來想去,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他連忙道:“顧先生,你可得做好這方麵的預防措施,拜托了。”
顧齊點了點頭,歎口氣道:“好吧,我盡力。”他臉上憂色不減:“唉,希望別釀成浩劫把。”
吳明笑了笑道:“顧先生多慮了,隻要預防得當,應該不大會出現疫情的。”
顧齊看了吳明一眼,道:“太師,可曾聽過漢瑞帝十年的北原城之戰?”
北原城就是北原省的省都,更是一座壁壘,也是東漢抵抗北蒙的第二道保險栓。它建在離雙山關兩百裏外的咽喉處,後麵就是一馬平川的京都平原。一旦雙山關陷落,北原城就首當其衝,能有效的阻止北蒙鐵騎南下,為漢軍集結贏得時間。
這裏是雄城,更是戰場,也是虎門楊的大本營。在這座軍事壁壘,發生了太多感人的故事。榮帝八年之時,北蒙興化皇帝入侵東漢。楊家之主楊天宇死戰不退,在北原城寫下了“萬裏江山何人守,教他雄關向天笑,七尺男兒豈懼葬,願以此身付戰場”的千古名句。
還是在這個城市,百年之後,也就是漢瑞帝十年之時,同樣也發生了一場慘烈的戰事。之所以說他慘烈,是因為此戰之後,整個北原城生者十不存一,而這種慘重的傷亡罪魁禍首,不是戰爭,而是疫病。
瑞帝九年冬,強大的寒流襲擊了整個大陸,不但是北蒙,連東漢也深受其害。北蒙的牲畜首當其衝,凍死者不計其數,而東漢更慘,田間的小麥還隻是幼苗,就被永遠埋在了積雪下。
每逢災害年間,北蒙傳統的做法是大小部落相互掠奪,適量減少人口,以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但這場寒流太過強大,席卷整個幹比噶草原,大家都缺衣少食,依靠傳統的做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也不用日澤拉組織,無數部落蜂擁南下,在冬春相交的時候,聚集於雙山關下。
這一次。東漢早已有備,北蒙也沒有興化皇帝那樣的統治者,雙山關自不可能瞬間失守。但蒙人瘋了,他們渴望生存,雙方鏖戰三個月,蒙人依靠人海戰術,死了好幾萬人,用生命堆下了這道雄關。
史上罕見的蒙人大軍,如一道崩堤的洪流,洶湧而下。他們麵對的第二道關口,就是和雙山關有姊妹鎖之稱的北原城。
三個月的時間,東漢在北原做了大量準備,不但儲備了大量糧草,更在北原聚集了十幾萬守軍。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蒙人大軍席卷而來,生生被北原城擋住了前進的腳步。
可這年的氣候卻十分罕見,冬季酷寒,夏季卻罕見的炎熱。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加上蒙人缺衣少藥,疫病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這一戰到了最後,蒙人終究沒啃下北原這塊硬骨頭,而整個北原城,守城軍士也因疫病損失大半。
當時的丞相在給瑞帝的奏疏中如此道:“千裏之地,盡是伏屍,北原雄城,幾成鬼域。怎一個“慘”字了得……”
顧齊的憂慮也非毫無道理。一旦疫病流行,就算圍城方措施得當,但困局一隅,極易發生疫病,稍有處置不當,當年北原城的禍事,就極可能在京都重演。一旦如此,京都這天下第一雄城,恐怕也到了末日。那朝廷攻下此地,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