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俞籲咈1(2 / 2)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吳明跟著喃喃了一句,似回過神來一般,他看了商羽坤一眼:“商兄記得就好,可你最近所為,卻有些過了。”

這已是他第三次表達不滿了。

商羽坤雖然滿腹經綸,但卻以商發家,自然不是迂腐之人。他其實早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吳明交心了。奈何最近和黑甲軍攻防轉換太過頻繁,兩人雖天天見麵,但一為全軍主帥,一為首席智囊,實在有太多的事忙著,那有閑心說其他事。如今吳明主動提起,商羽坤自然不想就這麼放過,他捋了捋思路,緩緩道:“公爺是在怪責我最近處事有些過激吧?是怕就此失了民心?”

吳明點了點頭,徑直道:“算來算去,商兄也跟我七八個年頭了,我們之間也不必遮著掩著。有些事,雖是不得以而為之,但若能不傷及無辜還是不要傷人性命的好。”

“傷及無辜?”商羽坤苦笑一聲:“公爺說的傷及無辜,是指那些富戶的人質,還是那些被燒了民宅的普通百姓?”

見吳明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商羽坤繼續道:“城內那些富戶,那個不是大阿的地頭蛇?在城內也算說一不二的人物。若我們不控之以人質,僅靠齊向仁一人,如何能夠保證他們不再生反意?”

吳明道:“即算如此,可黑甲軍已然中毒,我們再放火燒毀城內民宅,終究有些多此一舉。”

商羽坤搖了搖頭:“公爺此言差亦,獅子搏兔,尚需全力,何況人乎?黑甲軍戰力有目共睹,我商羽坤也非神仙,那能事事料敵機先。放火燒城,隻是防患於未然,萬一李源識破我軍用毒之計,這個計謀就能起決定性作用,那公爺就不會如此認為了。”

吳明被他說得無言以對,商羽坤瞧瞧火候到了,繼續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話是沒錯,可說來說去,公爺你終究是舟,既然是舟,那就要有做舟的覺悟,要自己把握前進的方向,而不用太過顧忌水的感受。”

他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以公爺現今身份,說是一國諸侯隻怕還嫌小了些。所以不管你承認與否,終究是個操舟人,既如此,就要逆水行舟,而不是隨波逐流。”說到這裏,他笑了起來,嘴角又多了絲嘲諷:“細數曆代明君,又有幾個是真正在乎‘水’之感受者?若說是,那也隻是善於操縱民心的弄潮兒而已。”

吳明仍是搖頭:“商兄,我明白你意思。民心這東西,雖最不可捉摸,但卻是最實在的,你若玩弄於他,也隻能得逞一時……”

商羽坤舒了口氣,仍是笑道:“請公爺放心,我這裏的掌握民心,並不是玩弄民心。所謂的掌握和玩弄,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裏麵的度,屬下也很清楚。”

吳明也舒了口氣:“商兄明白就好。”

兩人都是心思玲瓏之輩,隻對望了一眼,都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未竟之意,不由會心一笑。商羽坤看著吳明的眼睛,繼續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是掌握,還是玩弄,亦或是操縱。難免有事情敗露的一天,所以臣希望,能替公爺擔更多的責任和罵名。有些事,既然公爺不喜歡做,就讓臣來做吧,主憂臣死,就這麼個理。”

臣,象形。意為屈服之意。也是一國屬下對君主的自稱。如果是平時,吳明早對商羽坤大聲嗬斥了。可現在縈繞在他心頭的,卻是濃濃的感動。商羽坤對自己說這些話,用這種稱呼,可說是剖心明誌了。他雖一向對這些自立之說不喜,可此情此景,仍不想壞了這個頭號謀臣的興致。

他想了想道:“隻是如此一來,可苦了商兄你了。”

商羽坤笑而不語,拍了拍胯下坐騎的脖子,坐騎小跑起來,如一道利劍一般超過了南望。南望覺得自馬王的地位受到了挑釁,怒嘶一聲,撒開四蹄追了上去,兩匹戰馬都是好馬,如今撒開了蹄子在城牆上飛奔,直跑得馬蹄飛揚長鬃舞動,倒像是草原上互相追逐的兩匹小馬駒子一樣。吳明隻得約束住南望,免得這家夥發起脾氣來,一個暴怒將商羽坤一人一馬踢了。前方的商羽坤卻毫無顧忌,跑得神采飛揚,身體隨馬步自然起伏,最後竟將佩劍抽了出來,在夜風中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