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陽是雲州的邊陲重鎮,也是鮮卑騎兵南下的必經之路。因此曆代雲州牧都十分重視對朔陽防務的布置。屯駐於此的三萬朔陽軍戰鬥力不次於雲中軍。
隻是塞上荒涼,一年到頭盡是漫天的風沙,條件十分艱苦,世家子弟並不情願到此戍守,紛紛托關係調離此處,久而久之,朔陽軍幾乎全是出身寒門的士兵。
這樣也好,沒有世家勢力的存在,朔陽軍士們之間團結融洽了許多。他們每年都要經曆數十次苦戰,屢次打退大股小股的鮮卑軍隊,不僅為雲州,也為整個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
縱然如此,他們也絕難得到實質性的封賞,往往隻是一紙空頭的慰勉。這是因為他們是寒人,而寒人在世家眼中就如看門狗,雖然趕跑了賊,但畢竟還是狗,不能與人一樣登堂入室。
寒人戰士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們參軍一為糧餉,好養家糊口,二是這天下雖然由世家統治,但也是寒人們的家園,能夠擊退外辱,使鄉土安寧便是心願,至於榮華富貴,不做奢望。
從蕭蘅出事起的兩年間,盧緒沒有前往朔陽城一次,因為他厭惡看到寒人的感覺。直到一年前,有密探來雲中彙報,鮮卑赫連部落統一了整個草原,正在整頓各路人馬,為大規模南侵做準備。
鮮卑族稱霸草原一千餘年,總人口三百餘萬,包含百餘個氏族。眾氏族中實力最強的那個會成為領導其餘氏族的“王族”,而證明實力最有效的方法無過於戰爭。
因此草原上在經過一番混戰後,會產生一個壓服群雄的王族,由這個王族的首領擔任鮮卑各部共同的可汗。可汗不僅要為自己的部落爭取最大利益,也肩負著整個鮮卑族發展壯大的重任。
但可汗和他的王族的地位並不是穩固不變的。若有哪個部族感到自己實力強大到能夠挑戰王族,那麼它就極有可能站出來與後者決一雌雄,當然也有幾個部族聯合起來向王族發難的。到時其餘部落會根據形勢,或依附於爭鬥中的一方,或自成派係兩不相幫,直到新的王族產生。
這種情況的發生往往是由於現有可汗與王族在整個鮮卑族中的威望大為折損。這個威望在什麼樣的局麵下才會折損呢?
鮮卑族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食牛羊肉奶,並沒有糧食儲備,遇到冬天大規模的寒潮時,牛羊群麵對冰天雪地,無草可吃,大批凍餓而死,他們也就迎來了******。在此情況下,鮮卑可汗就會糾集各部族精銳騎兵,向南方的漢人皇朝發動猛烈攻擊,以掠奪物資為主要目的。
但並不是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會收到成效。假若某個可汗無法率領鮮卑取得對外侵略的“功績”,鮮卑人就很難相信他可以帶領鮮卑族走向繁榮昌盛,“謀逆之心”就開始滋生了。
縱觀整個中國曆史,中原漢人皇朝是否強盛直接影響到了北方遊牧民族的興衰。漢人皇朝弱時,遊牧民族內部會很快崛起一股強悍的勢力,帶領其餘各部在漢人地盤攻城略地,燒殺擄掠,造成草原各部大團結、齊心協力求發展的局麵;漢人皇朝強時,遊牧民族無法對外掠奪,轉向內部吞並,相互攻訐,形成一盤散沙,實力越發孱弱,甚至被漢人軍隊趕出漠北。秦漢之際的匈奴和隋唐之際的突厥正是其中兩例。
如今赫連部落的首領赫連嶽剛剛擊敗各路對手,成為草原霸主,自然要致力於鞏固其地位,提高其威望,最及時有效的便是來一次大規模的南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