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陽光已透過窗簾懶懶的撒進屋內,愜意又迷離,仿是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離奇的噩夢而已,或者現在的陽光才是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誰知道呢,浮生如夢,“盜夢空間”就是對此最好的詮釋。我是起床困難戶,也懶的看現在幾點了,隻是窩在被子裏自我掙紮。這時萬裏進來了,一點不避嫌的往我床邊一坐:“片山嶺全毀了。”“什麼?”我腦子還沒完全醒過來。“縣裏頭的救援隊進來了,據說上坑被泥石流衝的七七八八沒幾戶了,片山嶺全給埋了,就是片山嶺那裏最先塌方的”我沒有回應萬裏,卻似醍醐灌頂,半天才道:“這些都是命,那片山嶺被離了魂的人本就不該再活在這世上,硬被你救活了,這叫逆天!人還是逆不過天的,最終還是全得死。”萬裏一時無語,過了良久,才聲音漂浮道:“也許,片山嶺才是逆天而造,不可存世。”是麼?也許是吧,我呼了口氣,許久不語。萬裏叉開話題,問我拿身份證號,我警惕地道:“幹嘛”“你不準備回去上班了啊,我叫人幫我們網上搶年後回去的票”萬裏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哦…”我心裏一陣迷糊,這就要回去了嗎?好象還有好多事未了似的:“你問了陳渭沒,他也一起走的吧。”“他暫時不回去,說還有些事兒。”我癟癟嘴,剛想說那我也暫時不回,萬裏緊接著說:“你是要等他一塊回是吧,那你最好打電話給老板辭職,免的他算你曠工,被開了事小,上月工資還得全扣光”雖然不爽胖子的態度,但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前兩天就收到公司的電話,催我初五財神日公司年後正式營業,必須到崗,胖子不知道是以什麼理由請的假,肯定也是被催了,雖然工作哪裏都能找,但“金芽芽”似乎和我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絕對不能被人一開了之,還是老老實實回去吧。“初五上班,初四到就行了啊,不要買太早的啊”我不情願地道,也不知道是不情願離開這裏,還是不情願離開陳渭。“如果鐵路局是你家開的,你就挑日子好了”萬裏淡淡的應道。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人嘴阿是賤的,正常表達不會嗎?:“出去你!我要起床穿衣服了”農村的除夕晚上本應極為熱鬧的,但早上剛經曆大驚,鄰村又遭了這百年不遇的大災,鞭炮也沒幾家放,說冷冷清清也絕不為過。大年夜的菜是萬裏掌勺,陳渭負責燒火,洗刷,我負責監督指導及創意,一般來說,胖子對吃都不含糊,會吃的人一般對做菜也比較有天賦,萬裏大概就是屬於這類有天賦的胖子,把家裏原先準備的一些食材做了八菜一湯,霸氣的碼在八仙桌上。當陳渭恭敬地把外婆從房間裏扶到上座時,我才發現,外婆真的是老了,如果說之前她的不斷蒼老隻是我的感覺,而現在從她疲憊的神色,迅速爬滿的皺紋和消瘦到能看到臉骨的臉龐,我看到生命正在她身體裏迅速流失,我記的昨天,不,是今天早上看見她時,發色還是花白,而現在卻已無一根黑絲,她竟然一夜白頭。我努力讓眼淚不掉下來,夾了一塊燉的酥爛的蹄膀肉在她碗裏,她微微一笑,象是對我的萬般寵愛都在這已經無法盡意展開的笑意裏。這頓年夜飯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外婆吃了幾小口後,明顯就體力不支,說要歇息去了,望著陳渭扶著她進屋的背影,我想,也許陳渭能留下來多照顧外婆一些日子也是好的。萬裏托人買到了初二晚上的火車票,還是臥鋪,不得不感歎一下他的某些能力,幾年以後有個小夥子在春運為女朋友家搶到了幾十張票而被準丈母娘免掉了一半的彩禮,可想而知,這種能力的可歌可泣。離別的時候就要到了,初二晚上的火車,我們上午就得動身出村,收拾妥當後,外婆象從前一樣,把一些各式的蜜餞和我愛吃的點心塞我包裏,我的心也象這包一樣,被她塞的滿滿的,這麼多天了,終於在這一刻再忍不住,抱著她,就象孩提時一般哭了起來,她拍著我的肩膀,囑咐萬裏好好照顧我,萬裏一句句的應著。而讓我略微放心一點的是,外婆的身體好象經過幾天的調理,比年三十晚上那天看起來硬朗了不少,臉上也稍稍有了些血色,我也叮囑陳渭好好照顧外婆,我不知道他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但總歸有他的理由,也許,這一年,我最大的收獲是學會了珍惜當下,過去,永不再現;未來,遙不可及;真相,半遮半掩,坐等聽天由命吧……隻有,隻有當下是屬於自已的。出村的車馬上就要來了,我看著陳渭:“你無錫後記的聯係我,我手機號你別忘了啊。”陳渭笑著柔聲道:“記著呢,在本子上。”“要記在腦子裏”我眼淚不聽話的在眼眶裏打轉,害怕這次分離又是一場永別。“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我沒打電話給你,你可以直接來找我”陳渭遞給我一張紙條。我如獲珍寶夾進了包裏的最裏層,依依不舍的道別後,和萬裏登上了離開村子的小中巴。回頭望去,坡上的兩個人影還在風裏孤獨的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