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按著狂亂的心跳,正要按自已突醒的思路追尋下去,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喊聲:“一川,是你嗎?站外麵幹嘛?”我尋聲看去,對著北花園的後門已經被推開了,萬裏站在夜色裏招呼著我,柔和的燈光從後麵打在他身上,竟然有種溫馨的感覺,我緊走兩步:“沒幹嘛,突然想到些事情…”餐廳裏,我和萬裏都有些沉默的扒拉著飯粒,飯菜估計是中午萬裏做的,他和林阿姨都沒吃,晚上熱下就行了,我進來時,已經瞟了幾眼樓上,一片肅靜,看萬裏黯然的樣子,知道沒啥好進展,再提也沒意思。正想著怎麼開口跟萬裏說剛才在花園口時的靈感,樓上竟然傳來了一些聲響,我的耳力好象進化到了非人類,萬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抬眼看去,猜想是林阿姨出房門了,果然,幾秒鍾後,林阿姨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依舊穿著早上的墨綠長裙,裹著灰色的羊毛披肩,容顏也依舊是入夜的暮日蒼桑,看著沒什麼變化,我心一下安了,卻不敢作聲喚她,桌子底下踹了一腳萬裏,正走著神的萬裏才反應過來,趕緊擱下碗筷迎了上去:“媽”我趕緊也起身道:“阿姨,我給你盛飯去,要不要再給你做個雞蛋湯什麼的”林阿姨示意我們坐下,她自已也坐了下來,緩緩道:“明天我要出個遠門”我一愣,萬裏更是象沒有聽清聽明白似的一臉茫然:“什麼?”“明天我要出個遠門”林阿姨淡淡地再重複了一句。這句普通的話在別人說來再正常不過,但在萬裏心裏卻不亞於驚濤駭浪,因為,林阿姨是不能離開這屋子的庇護的,雖然萬裏沒有明說,但我能感覺到她可能很多年都沒有走出過這房子,甚至可能在這房子之前,也有一個這樣類似的住處庇護著她,才能得已延續她的生命,雖然,我不知道她的病源究竟是什麼,但顯然“出個遠門”對她來說,無異於自殺的行徑。萬裏的手微微發抖,啞聲道:“你知道自已…怎麼能出遠門”“他當年給過我9粒一陽丹以備不時之需,是汲其這屋子的陽氣和基土煉成的,我每日服上一粒,可以支撐一天”“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和他說過”“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今生還有什麼必要再走出這屋子,他大概是算到了我可能有此劫,留下一陽丹備用,但卻又不願意真的看到這天的到來,想讓我平靜愜意地度過餘生,自然也不會跟你說一陽丹的事”顯然,萬裏一時很難接受這個說法,而我也聽的目瞪口呆,林阿姨話裏的“他”應當就是萬裏說的那個前輩吧。“你要去哪裏,我陪你去”終於,萬裏沉聲道,也許他了解自已的母親,她這是在通知他,還不是在和他商量,有種人,平時性情溫婉,一旦作出決定,卻是天崩地裂也決不更改,很顯然,林阿姨就是此類人的傑出代表。林阿姨輕輕的搖搖頭:“你陪不了”“那你至少得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吧,去幹嘛吧”萬裏激動地道。林阿姨的眼神在刹那變的奇特起來,象是某種渴望,又含著恐懼,看著這個眼神,我突然心裏一陣悸動,象是要隨著她的眼神去到一個地方,一個熟悉的地方,我極力地讓自已移開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睛,才讓自已剛才奇怪的想法消散,強按著自已的心跳,隻聽見她柔軟卻堅定的兩個字:“安徽”,聲音沙啞的就象這歲月日夜流趟的千年蒼茫……“要是九天過後,你還沒回來怎麼辦?”萬裏咬著嘴唇,努力克製著即將迸發的情緒。一陣沉默,寂靜到能聽到彼此痛苦的呼吸。“那就是命…不要試圖來找我”萬裏還要追問什麼,卻被林阿姨一擺手打斷:“什麼都不要再問了,我也不會再答,這些年,我知道你瞞著我做了許多許多,媽媽…愛你,所以,不會再讓你為我去冒險,這是我的宿命,與你無關,所以,你一定要快樂豁達,記的什麼季節愛什麼花,不要太過執著,隨意,隨境,才不枉人生一場,我們母子一場”我看不清萬裏的表情,因為早已淚流滿麵……我想起了馬燈燈,我的媽媽……你是不是也曾在心裏這樣對我說過:不要試圖來找我……那夜,林阿姨最後為我們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