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她們兩個的穿著有了區別,以前,爸媽總是由著她們任性揮霍著那個彼此間的遊戲,按她們的心意,做一樣的卦子,穿一樣的鞋,而現在,總會在一些地方,做出一些明顯的標記,比如明慧的書包上繡著一個五角星,明珠的書包上是繡上了一朵向日葵,明慧衣服的口袋是有蓋的,明珠衣服的口袋是斜插口的,爸媽說,長大了,分清點好…可是,為什麼長大了,就要分清點好呢?沒有答案……某一天,明慧的藍布鞋和明珠的粉布鞋調皮的換了下主人,卻被媽媽一眼就發現了異常(和書包衣服不是一個係列,作假沒徹底),那個晚上,她們生平第一次被好脾氣的父親象瘋牛一樣用竹片狠狠抽了一頓,隻抽的哭天喚地,細嫩的皮膚全是一條條血痕,而她們的媽媽任由一雙珍寶似的女兒被丈夫抽的隻剩半條命卻絲毫都不阻攔,隻在旁邊抹著眼淚。從那天晚上開始,她們開始明白,她們的衣服不能穿混,她們的發型不能一樣,她們…跟以前不一樣了,她們,不是分清點好,而是必須分清,這個用竹片抽出來的教訓,讓她們牢牢記在了腦海裏,雖然不懂這一切是為了什麼,而村子裏也缺少了那項“猜姐妹”的娛樂活,現在每一個人都不會再將她們搞混,一眼望去,齊耳短發的是明珠,梳著馬尾的明慧。分的如此之清後,她們也開始有些分的清父母的眼神,望向明珠時是疼愛憐惜,望向明慧時也是疼愛憐惜,但明慧卻慢慢感覺到,屬於她的那份疼愛後麵隱隱的有種嫌惡,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已的錯覺,後來,那一點點的嫌惡慢慢的膨脹,膨脹到可以掩蓋那份其實還存在的疼愛,這讓她覺的恐懼,她的爸媽這是怎麼了?她不敢跟妹妹說,也不敢問爸媽,但她每天都在探究他們的眼神,嫌惡,客氣,防備,還有偶爾幾絲熟悉的疼愛,不知道是真是假……越來越自卑的她,看見妹妹在學校和同學們笑顏如花,在家裏和父母一片祥和,她覺的自已越來越孤單,孤單到隻有那一位年輕的男老師可以傾訴。年輕的男老師姓馬,馬老師有時候會陪著她沉默,有時候會陪著她看溪水,眼睛一直閃閃發著亮,她不明白,這麼好看的馬老師怎麼會來到她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又怎麼會一待就是這麼幾年,但她不敢問,怕自已一問,連唯一的馬老師也要離開了,歲月就這麼靜靜的流逝著,在一個少女的欣喜裏,在另一個少女的苦澀裏……五年級的最後一天的夜晚,教室裏正在開著聯歡會,鄉村孩子用最熱鬧最樸實的方式慶賀著自已的某種成長,而她不想成長,看著那在學生中間溫暖微笑的馬老師,她想永遠留在頹敗但芬芳的教室裏,不過,也不打緊,她每個星期從鎮上的中學回來,還是可以見到他的。當初蕾般憂傷又美好的心思正在悄悄發酵的時候,旁邊的明珠卻咬著她的耳朵說:“馬老師也要畢業了呢”明慧沒有聽懂,卻有些慌亂起來:“什麼?”“馬老師要去無錫了,我們一放假,他就要走了”“你胡說”她激動地連聲音都顫抖起來,隻是,那人群裏的喧嘩淹沒了她的脆弱。驕傲的明珠也尖銳起來,不屑地道:“我才沒有胡說,馬老師親口告訴我的,隻告訴我一個人”她覺的自已呼吸急促起來,內心開始生疼,比當年父親用竹片抽打在身上還要疼,她一直以為在馬老師眼裏她是特別的,卻沒想到“一個人”的特殊卻是屬於明珠的,這種疼痛,比她聽到他要離開還要痛徹,象成千上萬個螞蟻在啃噬著自已僅存的慰籍。她甩門而出時發出的巨響,讓室內的喧鬧寂靜了一秒,她感覺到來自於身後無數雙詫異的眼神,但不知道裏麵是否包含了馬老師那雙象星光一樣的目光,然後,她聽見身後傳來隱約的聲音…“易明慧怎麼了?”“不知道,馬老師,要不,我出去追她回來”明珠甜美的聲音讓她想立馬嘔吐,這麼虛偽的賤人。搶走了父母的愛,搶走了同學的友情,搶走了村裏人的寵愛,現在又要搶走她唯一的馬老師…她的內心沸騰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炙熱情感,這種情感以一種她自已都害怕的速度在這晚風裏瘋長,許多年以後,她才知道,這種情感原來叫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