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頭梢公掌舵搖槳下,載著江碧海三人的小船順著汶河水朝下遊劃去,轉過一處彎道,已是再看不到宋星決所在的畫舫。
回到小舟上的一塵和尚嗬嗬一笑,將滾燙的茶湯一口倒進嘴中,閉著眼回味了半響,這才放下茶碗,舒服的呻吟道:“真是好茶,趕回來得太及時了。”
尹文峰笑道:“至若救渴,飲之以漿;蠲憂忿,飲之以酒;蕩昏寐,飲之以茶。你卻什麼都不是,浪費我的好茶哩。”
說笑間,他也啜飲了一碗茶。
江碧海也把麵前的一碗茶一飲而盡,入口滋味與他平時煮藥用的茶相差天地之間,滋味甘美,潤喉生津,比之酒,又是另一種奇妙的感受,不由得也讚道:“啜苦咽甘,茶也,想不到這普通的茶,在尹大哥烹煮下,竟然飲之如瓊漿玉液,真是不可思議。”
放下茶碗,意猶未盡的望著還在火爐上焙著熱度,冒著熱氣微微翻滾的一鍋茶,眼中的渴求神色,誰都可以看出。
為江碧海,一塵和尚以及自己再斟上一碗茶後,尹文峰微笑道:“茶須乘熱連飲,方可以重濁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果冷了再飲,精英隨氣而竭,非飲啜不消。來,難得有緣,就著這月光,再盡一碗。”
抬頭望著頭上正破開烏雲,將大地灑上一層銀霜的上弦月,江碧海這才驚覺進入八月初了,離十五的宿命對決已經不遠了,不過他很快將這些事拋於腦後,眼前難道遇上一見如此投緣的尹大哥,還有推禪院的一塵大師,去想那些事明顯是自尋煩惱,將茶一飲而盡,嗬嗬笑道:“我以前隻知以茶入醫,從未想過煮茶為飲,品嚐觀景呢。”
尹文峰望向他笑道:“難道小兄弟不知道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嗎?”
江碧海點頭道:“隻是聽說過,不過卻極少見。我看尹大哥煮製的茶,似乎很有不少講究的地方。”
一塵和尚同樣的將茶一飲而盡,道:“文峰對茶特別講究,這些茶,都是他親手製出來的餅茶,那些工序實在太多了,小僧現在還弄不清那些名目,還有什麼水啊,火候啊,反正我是聽到都頭大,我現在隻管飲茶就行。”
尹文峰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小兄弟剛才一直提以茶入醫,想來對醫道也一定有所了解,當然會知道醫道中,對藥有采,製,煮等方麵的要求,其實茶也一樣,都脫不開適時采,巧法製,精心煮。隻是我對這些都要求要高一些而已。”
一塵和尚睜大雙眼,不滿意道:“隻是要求高一點而已嗎?就拿這鍋茶所用的水來說,你就已經讓我幾乎跑遍了揚州城所有的水井泉眼,而且還說不太滿意呢。”
江碧海訝道:“我隻知道對某些藥而言,用來熬煮藥湯的水必需有一定講究,諸如無根水,雪水等,難道隻是用來飲的茶,也對水很有要求嗎?”
尹文峰笑道:“看來小兄弟真的對茶所知甚少,雖然什麼水都可以用來煮茶,但煮出來的茶湯,卻有著天地之差的分別。煮茶用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但山水必需是揀乳泉、石池漫流者上的,若是瀑湧湍漱,那就不行了。江水,則必需清幽遠人處,象我們身下這在繁華揚州的汶河水,也是不行。井,需取汲多者。今天這茶,是用的這揚州一眼最受人歡迎的甜泉水所製,若用隨便的水,就達不到這個味道了。不光是水,煮茶所用的柴薪,最好是用木炭,差一些的也應該用明火的新砍山柴,若是老敗枯樹,那也是不行的。”
顯然是煮茶是尹文峰最為得意的事,他豪興大發,接著又詳述了煮茶還對茶器,沸水等等多方麵的要求,
江碧海目瞪口呆,不能置信道:“竟有這麼多講究,真難以讓人相信,看來我也隻有管向大哥要茶喝的份,要我去煮這麼一次茶,非搞砸不可。”
他心下暗道,也許青玲姐姐能和尹大哥談得非常投機,想來由她來向尹大哥學煮茶,包證用不了多久便會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