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誘惑者因為毫無成就而煩惱、苦悶，呆立半晌，無可答辯。
他的詐術被揭露，他的希望頻頻落空，
他那咄咄逼人的佳妙修辭，
油滑了他那如簧之舌，當時曾在
夏娃那裏得了那麼大的勝利；不料
在這兒卻難逞故技，簡直是完全失效：
夏娃是夏娃，在這兒卻遇見了
比他高明的勁敵，他自己欺騙自己，
輕率，性急，事先沒有好好計量
對方的力量和他自己的力量：
自以為伎倆無雙，一向戰無不勝，
過分輕敵，沒有顧到失算的地方，
他為要維持聲望而惱羞成怒，
一定要再加嚐試，再遭失敗，
他絕不歇手，不怕增加他的恥辱：
好像葡萄成熟期的一大群蒼蠅，
群集在壓葡萄的地方，吮取甜汁，
趕走了，又嗡嗡地哼哼著回來；
或像洶湧的波濤，衝撞堅實的崖石，
雖然個個打得粉碎，卻又重新起來襲擊，
到頭來仍是空戰一場，終歸於泡沫；
撒旦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被駁斥，
終於到了可羞恥的沉默，可是他
仍不甘休，雖然明知成功無望，
他那徒勞無益的執拗性卻繼續努力。
他把我們的救主帶到那高山的西邊，
在那兒，他可以望見另一個平原，
長長的，但闊度並不很廣大，
為南海所衝洗，在平原的北麵
有一條同等長度的山脊做背景，
遮蔽地上的果子和人們的住宅，
是不受寒冷的陣陣北風的侵襲，
還有一條河流，橫貫中間，
河流兩岸都矗立著帝國的都城，
有堡壘、殿宇等，驕傲地聳立
在七個小山上，還散布者宮殿，
畫廊、劇院、浴場、水路橋，
雕像、紀念碑和凱旋穹門，
花園、小森林等等，奔赴眼底，
在那高山上麵間相掩映：
那光景，通過空氣或望遠鏡，
從不同的角度看去，幻出五色繽紛的景象，
海市蜃樓，光怪陸離，使人眼花繚亂。
於是那誘惑者便打破了沉寂道：
“你所看見的這個城市，
就是最偉大，最光榮的羅馬，
名震一代的世界之王，
它獲得了各國財務而增加豪富；
您看那大神殿，高出於各建築物之上，
威嚴堂皇地昂首於塔變懸崖之巔，
它的堡壘，牢不可破，在那邊
有派拉丁山，有王宮，園地廣大，
高聳的建築物，精巧華貴，
金碧輝煌的搶眼胸壁，
遠遠地眩人眼目，還有炮塔、高台，
以及光輝燦爛的鍾樓的尖頂。
此外還有許多的高貴大廈，
更像是神殿，我已經預備好了
想象的顯微鏡，您可以仔細察視它的
外麵和裏麵，柱子和屋脊，
雕刻細工，名技師親手用香檀、
白理石、象牙或黃金所雕的精品。
您再注意觀察大門一帶，注意那
一大群蜂擁而出，蜂擁而入的光景，
有羅馬將軍們、總督們，披著朝服，
匆忙地出發赴任，或者趕著回來；
手持符節和朝笏，象征他們的權力，
還有軍團、步兵隊、騎兵隊和戰車；
或者是從僻遠的地域，
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使節，
絡繹於亞遍路上和愛彌良路上，
有的從最南部的塞納來，
從兩岸倒影的水鄉美洛來，
從更西邊的博克的領土，遠至黑澤海來，
從亞細亞住過如安息等所派來的，
從印度和那黃金的半島來的，
從最遠的印度島塔普洛浜來的，
微黑的臉，戴著白綢的包頭巾；還有
從西方加利亞、加特斯，以及不列顛，
從北方日耳曼、西齊思和撒瑪仙，
從多瑙河外以至於牧牛星之池來的。
現在世界各國都要聽命於羅馬，
聽命於羅馬大帝，他廣闊的領土
是豐富的地域，有財力，有權力，
有彬彬的禮貌，有藝術，有軍器，
大名久垂，和您先前所欣賞的
安息一樣；除了這兩個帝國之外，
其餘的都是野蠻民族，沒有什麼可觀，
他們分配給了遙遠的小王們。
我已經把這一切顯示給您看了，
讓您看了支配世界的帝國和諸般榮耀。
這個國王年紀老邁而沒有兒子，
老而不死，又好色荒淫，從羅馬引退，
潛居於迦卜勒島，那島雖小而稱雄於
肯白尼亞海上，在那兒可以盡量放縱，
享受他那荒淫無恥的生活，
把國事全部交給一個奸佞的嬖臣，
卻又深深地疑惑他，彼此相猜怨：
像您這樣有著堂堂美德，
不斷地顯出高尚行為的人，
來把這個怪物趕走，把他
從那成了淫窟的王座上趕走，
取而代之，是一個勝利的民族
從苦役的軛中解放出來，是何等容易呀！
況且有我的幫助，您一定可以成功；
我有權柄可以把它贈送給您。
目的要遠大，一定要得到全世界，
要達到最高的目的，否則
您便不能登上大衛的王位，
及時得到了也不會長久，
不管先知們說過怎樣的預言。”
神子毫不動心地回答說：
“這個表示奢侈的富麗和堂皇，
可以稱得起豪華，可是比起
前回所看見的軍容，輜重，
並不更能盅惑我的眼睛，
更不能迷惑我的心；
你不妨再說說他們的筵宴，那
放在香櫞桌上或大西石桌上的，
怎樣奢侈，華貴，他們怎樣狂食暴飲，
因為我也曾聽見說過，或讀過，
關於茜甜酒、迦萊酒和法輪酒，
蕎司酒和克裏特酒的事，也知道
他們怎樣暢飲，用的是金杯水晶杯，
和瑩石杯，杯上飾著寶石和珍珠，
可是在我聽來，毋寧說他們仍在
饑餓幹渴之中。至於所指示的
遠近各國的使節，那有什麼體麵？
除了虛度光陰的乏味長坐，
勉強聽著虛偽的應酬和謊話，
以及庸俗的阿諛之外，還有什麼？
你又說到皇帝怎樣腐朽，怎樣豪奢；
你又說我可以把這個驕奢淫逸的，
野獸一樣的怪物驅逐出去；但我
讓他自己苦惱的意識使他清醒過來吧；
因為我不是為他而來的，也不是
為了解放那個民族而來的，
那民族原初是勝利的，現在卻變成
卑劣下賤的了，被奴役也咎由自取，
他們起初是正直的，質樸的，溫和的，
中庸的，善戰的；但到了他們
統治各國而置之羈軛之下時便壞了，
剝削他們領地的人民，
由於獸欲和掠奪而傷盡元氣；
最初是由於勝利助長了野心，
那是無理的自達虛驕；
殘忍是由他們的競技所養成的，
習慣於跟野獸搏鬥，把人丟給猛獸吃，
奢侈的習慣是由於財富，由於每天所
耳濡目染的逸樂場景增加了貪欲。
一個聰明而勇敢的人，怎能拯救
這些自甘墮落，作繭自縛的人們？
內在的努力怎能從外表區解放呢？
你要知道，當我的時候到來，坐上
大威德王位之後，要像一棵大樹，
伸展枝杈來蔭蓋著全世界，
或者像一塊石頭，打碎
全世界上其他一切的君王們，
我的國家卻真的永無窮盡。
對於這，我自有方法，這方法不是你
所能了解，也不是我所能告訴你的。”
那誘惑者後者麵皮回答說：
“凡我所貢獻的意見都被你拒絕了，
可見你是何等藐視我的意見；
困難和美好，二者不能同時兼顧，
二者永遠是矛盾的，相互抵觸的。
在另一方麵，你也要知道，我所
貢獻的都是我所十分重視的，
我把自己所享有的東西贈送給人，
決不是毫無代價的；
你剛才所看見的這一切事物，
就是世界上的各帝國，我送給您；
這不是戲言，因為別人既送給我，
我便有權轉送給自己喜歡的人；
然而這個獻禮，隻有一個條件，
就是要你跪下，拜我做你的主子，
很容易地把我所有的全都得到手：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便宜的禮物呢？”
我們的救主輕蔑地回答他說：
“我根本不喜歡你的話語，
更不喜歡你所貢獻的意見，
現在你竟敢說出這樣可惡的話語，
邪惡的條件，所以更覺得可厭了；
但是我姑且忍耐，等到你
所應許給我的東西自己消滅。
經上記著誡命中的第一條說——
當敬拜耶和華你的上帝，
除他之外不可敬拜別的神——
而你竟敢向神子提出無禮的要求，
要我跪拜你這可咒詛的東西！
你現在這一次的試探，竟比當初
對夏娃的試探更加大膽放肆，
更加冒瀆神聖！
因此，你必要憂傷痛悔。
你說世界上的帝國都給你了，
不如說暫時讓你僭取了去，
你絕不能拿來轉送給別人：
若果是給你的話，那末，除了萬王之王，
至高的上帝以外，誰能給與呢？
若果是他已經給了你，那末現在
他該從你那兒，得到何等美好的，
相當的報答呢？可是你呀，
連感謝的心思也早已失去了。
你竟這樣大膽而無恥地，
把這些帝國來向我神子貢獻，
把我自己的東西拿來先給我，
還要用這樣可惡的條件，
要我跪下拜你做主子嗎？
給我滾到後麵去吧，老實地顯現
惡魔的原形吧，改下地獄的東西！”
那惡魔恐懼著，麵紅耳赤地答道：
“不要這樣盡管發怒吧，神子啊，
——雖然天使和人都算是神子——
我想要要試探一下，看看您的
頭銜是否比我的還高一些，
我曾接受天使們和人們的建議：
去做火界，空界，水界的君王，做地上
東西南北風所吹到的各國的君王——
做了這個世界的神，
和幽冥世界的神；那末，
您若是那預定要來的，與我便是
一個致命傷，這事於我關係最為重大。
這個試探於您有更多的體麵和尊敬；
於我卻沒有好處，因為沒有達到目的。
那末，讓它去吧，這世界上的帝國
是暫時的；我不再顧問您；
能不能得到它們，由於您自己。
您自己好像別有所嗜好，更甚於
世間的冠冕，您最喜愛
沉思冥想和深刻的辯論，
從您幼年時的舉動看來便可判定，
那一次您從怒親的視線中溜走，
獨自走進聖殿裏去，
坐在最嚴肅的老拉比中間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