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應該有自己的隨行軍醫嗎?”
“問那麼多幹什麼?要不是軍醫沒了,還輪得上你?趕緊的!”副將又推了她一把。
迎著那濃烈的血腥味兒,她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撩開簾子,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那個傷者的臉上,眉骨高聳,鼻梁挺直,兩片嘴唇蒼白,像一幅簡單雅致的山水畫似的,簡單的幾筆就勾勒出了這人清秀俊朗的麵龐,可是,為什麼這個人越看越眼熟呢?
天哪,竟是他!
一瞬間,她全身的熱血都被點燃了,右手不自主地伸向了藏了小刀的腰包裏——
“幹什麼?”那副將的聲音冷不丁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右手一僵,後脊背冒出無數冷汗!對,此時不是下手的好時候,在這副將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根本沒可能下手,不行,不能如此魯莽!
“你到底會不會看診?”
“我會。”她強迫自己冷靜,使勁地摁住了內心那個已經揮舞起小刀的那個自己,拚命地告訴自己殺他是必然的,但不能以犧牲了自己為前提,這種男人不配自己與他同歸於盡!
“那還不看?”副將的語氣已經透著些不耐煩了。
“我知道了。”她盡量用波瀾不驚地語氣回答,但不住顫抖的雙手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焦灼和壓抑。
重逢不應該是這樣的,在她無法安眠的夜晚和渾濁入睡之後的睡夢中,彼此的重逢應該是這樣的——她忽然從人群中跳出,揮舞著手中銀晃晃的匕首一刀刺進了他的心口,鮮血噴濺了她一臉,她卻無所畏懼地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驚恐,看著他懊悔,看著他帶著絕望的眼神緩緩倒下……
在他臨死之前,她會告訴他,她是無畏,那個討厭他欺負他甚至曾一腳將他踹得吐血的無畏,那個被他背叛被他拋棄被他逼得最後從城樓上跳下去的無畏,想必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會更加驚恐和徹悟吧?他不會想到,連自己都沒想到,墜下城樓之後,自己的靈魂並未消散,而是變成了林蒲心,安家村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女。
躺著的人的一聲吃痛的吟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避開了那人的麵龐,繼續查看起了傷勢。那位副將所言非虛,刀劍傷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毒。從臉上和指甲紫烏的程度來看,毒已入肺腑,但從嘴角微噴出來的鮮血的血色看,並未毒入膏肓,還有得救。
救他嗎?簡直就是笑話!
她起身垂頭,走到那副將跟前道:“恕我實在無能為力,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一點法子都沒有?”副將焦急道。
“我的醫術甚是淺薄,不足以應對這樣的症候。”
“可你們村長說了,你的醫術很好,連離這兒五十裏的善縣都有人來找你看診,你居然說無法應對?你是不是不想治?”副將高聲質問道。
“我所醫治的不過是婦女雜症,像這種奇門毒藥,我見都沒見過,又怎會解呢?我勸您還是別耽擱了,另外找醫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