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火堆之畔,兩人聊了許多,也算對彼此了解了些。
長夜漫漫,無以為樂,書生便是自說自唱了一首小詩:“
月影悠長不成對。
夜裏孤帆茫然遊。
舉杯愁,不能休,幽夢長留。
故裏舊容顏,直。
卻不料,昨夜孤寒凍成霜。
冰涼,冰涼。”
“喝酒,就能解愁嗎?”
“至少,能解一時之愁吧。”
書生對贏落這樣的說。贏落卻道:“為什麼做這樣的詩······”
書生想了想,笑道:“兄台與我投緣,便與兄台敘一敘吧,兄台莫嫌我話多。”
“我幼時出生在南邊的一座小鎮裏,父母經商,家中有錢財不少,也算是鎮裏的大戶,不過···嘿嘿。”書生笑了幾下,說:“不過,我從小酷愛詩文,父親卻是想讓我從商,其中鬧了許多不愉,那時真想就是背上行囊,做個雲遊詩人,踏盡千山,看盡山河風光,最好······”
說著,書生撓了撓後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最好,當然是做得幾首能流傳千古的好詩文,再有···就是能遇上一位紅顏知己,便此生無憾了。”
贏落低聲笑了一下,道:“你所求的,並不遙遠。”
聞言,書生卻歎了一口氣,道:“可就在一年前,家鄉發生了饑荒,盜賊蜂起,強盜橫行,我家原本就是正正經經的行商之人,又沒什麼官府或者那些傳說中的仙家背景,便常被敲詐,後來整座鎮子便被盯上了······”
“竟有這等事情。”贏落為他歎息。
“親人們都在混亂中走散了,我自己逃了出來,一路的逃,到了山野間被幾個好心的樵叔救起,這才活了下來,可,後來,再回家時,家人也都走了,鎮子變得破落。孤獨寂寞時,就飲酒,夜裏望月,月下影隻,便作一首,見笑見笑。”
書生歎息了數聲,道:“後來,我學了些野外求生,涉水打獵的本事,想著四處雲遊,找回父母,四處行走如今也半年多了,所過之處,看見許多饑民,卻也幫不得他們,可歎,可歎。”
贏落道:“去找,自己的親人嗎?”
贏落的神色仿佛也同書生一般,開始變得茫然起來。
“兄台,你怎麼······”
“我也,曾想過去找自己的親人。”
書生略訝,想不到贏落似乎有與自己相似的經曆,不由問:“兄台找到了嗎?”
贏落卻搖頭,自嘲:“不僅沒有找到,如今···我已無處可去,孜然一身了。”
書生道:“我看兄台那時昏迷,眉頭緊皺,口中還念叨著一個女子的名字,那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那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或許是吧,可如今想來,她也不過是那些欺騙我的人之一。
但,她騙我,我也隱瞞了她很多。
我又該拿什麼,去質疑她?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互相的隱瞞與欺騙嗎?
贏落低下頭,不願去想。
書生在一畔看著,卻悠悠笑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注1)
贏落問道:“你為什麼發笑,這是什麼意思?”
書生隻說:“我見兄台神色茫然,不知所以,原來,是為情所傷啊······這詩是首古詩,再次吟誦是覺得,想必兄台是個用情之人吧。”
“可···她一直在騙我啊。”
書生仿佛涉世未深,又似看透世情,反問道:“兄台為何不這樣想,如果是路上一騙徒欺騙了你,你不過最多就是想將之痛打一頓,或者送至官府,可兄台如今卻為此而悲,而傷,足可以證明,兄台你······愛那個女子。”
贏落呐呐的看著書生,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書生發笑:“這些都是在下書中看來的,加上自己的一些感受,兄台若覺得無稽······”
“不。”
贏落打斷道:“你說的對,你是對的,你是對的。”
“兄台···還未曾為你名字。”
“我叫贏落······也不知算是哪裏人。”
“我叫林書,冷州人氏。”
兩人互通了姓名,便算是認識了。
黑夜中,兩個無家可歸的人,聊了一夜後,書生才發現隨身帶著的帳篷竟隻有一個,不過贏落也不在意這些,與他說了一句我在樹上休息就行了,書生也沒反對。
火堆發出些木材破碎的聲音,黑色的煙硝飄往天空。
贏落靠在樹木上,閉上雙目,盤膝坐起,卻開始修行起來。
心中的那些,並未因為幾句言語從而減少,贏落隻是想用這件對他來說最平常的事情,來暫時的忘記。
可能,就像是酒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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