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的裝修、優美的環境、靜謐的茶室,崔平川正盤腳而坐,嫻熟而老練的擺弄著木桌上的茶具,取茶、洗茶、泡茶、品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宛如古代的文人雅士。可此刻秦非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麵對崔平川推過來的那一抹清茗,他十分粗魯的直接拿起來一飲而盡。
“刁叔,你就直說吧!”秦非擦了擦嘴邊的茶跡。
“說起秦建國這個名字,可能很多人會無知的搖搖頭,可若是提起餘生二字,對於在道上混的老一輩灰岩人而言,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當時那個諸侯割據的年代,你爹可是丁家幫裏的二號人物,是隻手遮天般的存在!”崔平川悠悠的點了支煙,嫋嫋的煙霧與茶水蒸騰起的熱氣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們從頭說起,你爹跟老刁是警校同學,還是住一個宿舍的好哥們,兩人關係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老刁性格如火,剛烈、仗義、聲音洪亮、鬥誌昂揚、仿佛身上永遠有使不完的勁兒。你爹如水,冷靜、沉默、甚至有些內向,卻往往能一眼抓住問題的本質或者矛盾的核心。當時很多人納悶為什麼性格差異如此大的兩人,關係會如此之好。要知道老刁的臭脾氣可是全校出了名的,基本上沒人願意跟他多接觸,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還曾經因為不公正判罰把籃球裁判給打了。可是他人心眼好、喜歡見義勇為也是公認的事實。你爹就不一樣,別看他平日裏文質彬彬的,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子文藝範兒,還喜歡看書泡圖書館,可背地裏經常悶聲做大事兒,而且很多事情都是遊走在法律的邊緣。”崔平川給秦非斟了杯茶,可秦非此刻根本就沒心情品茶,身體微微前傾,滿臉的期待,兩眼瞪得跟銅鈴似得。
“後來老刁跟你爹作為警校最閃耀的雙子星,直接破格進入了灰岩市警察局。”崔平川說道。
“刑偵科?”秦非說道。
“對,刑偵科!”崔平川笑道,“當時那個年代大家對毒品的認知隻停留在可卡因和海洛因上,我估計連冰毒跟幹冰都分不清楚。那個時候,冰毒估計隻停留在實驗室裏吧。”
崔平川長歎一口氣,陷入了追思,“那個時候房價估計也就200多塊錢一平吧,一個豬蹄幾毛錢,豬肝不到一塊錢...”
“崔叔,別說豬蹄兒了,說說我爹的事情!”秦非著急的催促道。
“老刁工作熱情雖高,但做事有點太耿直,就是常說的腦袋不太靈光,你爹就不同,他喜歡用巧方法,經常站在犯罪分子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比如說同樣是審問一個殺人嫌疑犯,老刁會想盡辦法逼著嫌疑犯交代犯罪事實,交代準確的作案時間和作案手段。你爹就不同,你爹會站在罪犯的角度去思考,為什麼要殺人,殺人之後他會怎麼逃跑,會用哪些借口掩蓋自己的犯罪事實。這種站在罪犯的角度以動機反推的方式在現在看來是如此平常,可在當時那可是一種不被大家認可的歪門邪道。”崔平川說道這裏,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無不讚賞的說道,“不得不說,你爹是個奇才!鬼才!”
崔平川點燃了第二支煙,“我大學畢業之後也陰差陽錯的被分配到了灰岩市警察局,但老刁對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菜鳥很不友好,經常分配給我們一些單純的事務性工作,比如說端茶倒水、比如說複印一些材料,參加一些無聊的會議,還有就是讓我們去檔案室翻資料,要知道當時可沒有電子檔案,不像現在這樣在數據庫裏敲幾個關鍵字點下回車就行了,當時可是要人工一頁一頁去看的。說來也巧,我還有輕微的灰塵過敏,每次回來後臉腫的跟猴屁股似得,又疼又癢還不敢撓。”崔平川笑了笑,端起茶具一飲而盡,“當時我們剛入門都是要有老刑警領著帶著的,就是俗話說的師父,很不幸,我成了老刁的徒弟,在被他吼了將近一個月之後,我忍無可忍的準備辭職,我當時就想,我他媽是來當刑警的,不是來挨罵當孫子的。之後,不清楚你爹是怎麼知道我要辭職的事情,可能是老刁告訴他的吧,然後他就將我拉到茶水間,當麵撕了我的辭職書,讓我以後跟著他學習,如果一個月之後我還想辭職,他絕不攔我。之後我就一路跟著他,可以說,我現在身上的一些刑偵方麵的專業知識,全都是你爹那個時候手把手教我的,如果沒有你爹當時的挽留,就沒有我崔平川的今天,此刻的我應該會是個老農民吧,也有可能是個麵包店的老板,我一直喜歡吃甜食...”崔平川苦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