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當年掛鐵衣......一聲聲鏗鏘有力卻又含糊不清的唱腔從遠處傳來。280340676一定是西村老陳家那孩子，他可有日子沒過來了。正在跟幾個婦女在自家院子裏搓苞米的黑嬸說。黑嬸很熟悉這歌聲，也很熟悉唱歌的人。強子媽歎了口氣說：“這孩子真可憐，生下來身體殘疾，爹媽又沒了。妹妹還得靠他四處要飯養活。”另外一個婦女插口道：”村裏不是給他開低保嗎？“黑嬸：”就那一月給個二三百塊錢，好幹啥的？就是比沒有強。指望那倆錢過日子，褲腰帶得勒成啥樣？“也是，這年頭幾百塊錢上街都不舍得掏出來，拿出來就花沒了，還買不著多點東西。幾個人正聊著，隻聽歌聲漸近，陳然栽栽歪歪的走到黑嬸家門前。陳然，就是黑嬸們正在說的人。患有小兒麻痹，四肢不靈活，說話也不清楚。父母在礦難中全部去世，礦老板害怕坐牢，跳樓自殺，也沒得到任何賠償。妹妹叫陳卿，十六歲，正在上初中。除了妹妹，家中再無其他親人。所以也沒人照顧他們兄妹，陳然這些年一直靠乞討和低保維持生活。陳然每次出來要飯，都會一邊哼唱著京劇，他唱不清楚，但卻能唱出這部失空斬裏麵所有人的唱詞。他隻記得，這是父親生前最喜歡也最唱哼哼的一部京劇。每一次唱起，都會在腦中浮現父親的樣子。黑嬸看到陳然：”走到家門口了，咋不進來呢？有日子沒過來了，快進來歇歇。“陳然本不好意思總來討擾，但黑嬸喚他，便笑嘻嘻走進院子：”嬸子，我幫你搓。“坐在地上拿起苞米就開始弄，隻不過，雙手無力還不好使。黑嬸：”多好的孩子，老天咋就不開眼呢。行啦行啦，走道都不利索呢，哪舍得讓你幹活，快放下別弄了。我給你拿點吃的去，今早上我才包的包子。“”嬸子，我不餓。“”到咱家，讓你吃就吃，非餓了才吃？來嚐嚐，豬肉蘿卜餡的。“說著話，黑嬸端出一盤包子，還有一疊鹹菜。平日裏，陳然這手腳能做頓熟飯吃就不錯了，根本做不了這帶餡的東西吃。聞著包子傳來的香味，看著上麵流出的油水，早就饞的不行了。嘴上說不餓，其實早上出來就沒吃過東西。這一盤包子根本不夠陳然的飯量吃的。可是，陳然隻吃了一個，伸手拿起三個裝進打著補丁的挎包裏，盤中留著兩個。這是他的習慣，別人施舍也不拿光，同時，有點好東西也要給妹妹留著。“你這孩子，別不舍得吃，家裏還有，別留。”黑嬸勸著。相識久了，都知道陳然什麼樣。“不了，不餓，我還要去鎮上轉轉。”陳然說著就拄著棍子吃力的站起來像黑嬸和大家告別。大家都知道所謂的轉轉，就是去乞討，也沒再挽留陳然。獨自走在路上的陳然，滿心惆悵。黑嬸的關照，讓他找到了久違的溫暖，可他知道，對於大家的幫助不能依賴，不能惹人煩。同時，想起妹妹冷漠的態度，又讓他猶如身陷冰窖，炙熱的陽光根本無法驅逐他心裏的寒意。妹妹為什麼會如此對他呢？還不是因為家境，因為哥哥的身體，因為哥哥是個要飯的。這些足以讓身邊的同學每天嘲笑她，讓她羞憤卻無法躲避。小學，是陳卿咬著牙挺過來的，上了中學，仍然被同學恥笑嘲諷。這讓她倍感孤獨和困惑，多少次真想一死了之。悲憤無從發泄，隻好遷怒哥哥陳然。可她心裏明白，陳然有多苦。她更知道陳然所承受的比她要多，無數次看到哥哥被人像狗一樣驅趕，愚弄，欺負，甚至毆打。但哥哥仍然全心全意的照顧自己。糾結，實在糾結。陳卿的心裏很亂。她本不想和哥哥這樣冷漠，單她實在很難受，不知道改怎麼辦。她還不夠堅強。陳然來到鎮上，一邊乞討一邊望著服裝店裏的一件女裝。盤算好幾天了，這是他要給妹妹買的，他心裏想，這麼漂亮的衣服妹妹一定會喜歡。但是，錢還不夠。如果今天能多要點，就能買回去了吧。想到這，渾身充滿動力，一邊向行人乞討，一邊亮著嗓子。“我站在那城樓，觀山景......”這時候，離他不遠有家賣海鮮的，店主是個四十左右的男人。在店門口放了個長椅，一個茶幾，喝著茶水聽著錄音機，放的正是京戲。聽到陳然路過唱著，忽的坐了起來。“小兄弟，留步留步。”、陳然納悶，但還是停下來，嘴裏含含糊糊的問：“你叫我？”男人笑嗬嗬的說：“剛才我聽你唱，倍兒帶勁。整天聽著錄音機裏的老唱腔，膩了。想聽你唱上一段，行不行？”“嘿嘿，瞎唱的。這倒不是啥為難的事，不過，我得要飯去，還得為了生活不是。”“嗬嗬，這樣，我不讓小兄弟你白唱。這是五十塊錢，你拿著。”陳然看著錢，有點不相信。但錢接到手裏覺得這人不是在騙他。就答應了。可剛準備唱，男人說：“等等，我回屋取個東西。”不一會兒，男人回屋拿出來一個數碼攝像機。陳然沒用過，但也認識：“你這要幹什麼？”“我想錄下來，畢竟你不能天天來，我也不能天天花錢讓你唱是吧。你別多心，就跟平時一樣唱，也別害羞。”陳然沒再多想，畢竟五十對他來說不少了。可是，麵對著那個攝像的小玩意，還是感覺挺別扭。不過，唱著唱著，也不覺得別扭了，感覺也找到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沒一會兒的功夫，身後站滿了人，都是來看熱鬧的。這讓陳然又感到渾身的不自在，平時要飯，人也不少，但這麼多人站在身邊，還是頭一回。堅持唱完，拿著錢急忙離開，奔著服裝店交了錢拿著衣服急匆匆趕回家。而那個男人，看著陳然的背景拿著攝像機轉身回屋，用著京劇唱腔喃喃道：“這麼個人，卻能唱的有滋有味，真可惜了呀。哎......"陳然看著新衣服，咧著嘴一直在笑，他比自己穿新衣服還高興。因為他在想，這或許能讓妹妹開心一下，不再那麼對待自己。時鍾的數字越走越大，天色越來越黑。但陳卿仍然沒有回來，牆壁上老時鍾的整點報時鐺鐺的響著，猶如在一下一下敲著陳然的心。他無法再繼續等待，拄著棍子門也不鎖就要出去尋找妹妹陳卿。學校去了，沒有，他所知道的同學家也去過，沒有。這讓陳然無比慌張，父母不在，妹妹是他的命根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妹妹身上。神魂失守的陳然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而在村子的河邊，陳卿正在和一個男孩子有說有笑。男孩叫管虎，要比陳卿大好幾歲，早已綴學，在社會上晃蕩。這個男孩追求陳卿已經很久了，長時間的關切和疼愛讓陳卿的心漸漸融化，開始接受對方。隻有在他身上，才能讓陳卿感覺到溫暖和自信。盡管她還未成年，還是個孩子。作者qq：280340676”你真能帶我走嗎？“陳卿問。管虎：”肯定能，不過，你哥能讓你離開嗎？再說，到外麵人生地不熟一定會很苦。“”隻要能離開這，做什麼我都願意。沒有熟人不怕，隻要有你在身邊就足夠。“陳卿堅定的說，她真想馬上就逃離這個地方，逃離現在的世界。兩人沒再說些什麼，相視良久，深情的擁吻在一起。陳然回到家已是深夜，他感到精疲力盡。開門走進屋裏，陳卿已經在家，正對著鏡子試著陳然新買的衣服，而且顯得很高興，沒有一點不見哥哥的焦急和晚歸的愧疚。陳然很憤怒，上前扯過陳卿手裏的衣服怒問：”你到哪去了？你做什麼去了？“陳卿拉著臉：“到同學家補課去了。”“哪個同學？我怎麼不知道？跟你好的同學我都去問過。”“這個同學你不認識。”陳卿說完再沒理會陳然，回到自己屋裏關上門。陳然的心都碎了，而另一邊的陳卿，卻帶著即將離開的喜悅和期盼睡了。之後的幾天裏，陳卿像變了一個人，不再與陳然冷目相對。早起做飯，晚上給陳然洗衣，再不就是安心的做著功課。這樣的舉動讓陳然欣慰，之前的不快全都煙消雲散。這也讓陳然找到了家的感覺，心情愉快，哼的小曲都透著幸福。幸福，快樂，總是那麼短暫，不祥的事總是不請自來。突然陳卿不在了，找不見了，隻留下一張字跡俊美的字條。陳然不識字，鄰居念給他聽。“哥，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麵對同學的嘲諷，和別人對你的欺辱，我無力抗拒。這一切都讓我壓抑，透不過氣。我不願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生活。我隻好選擇逃避，我離開了。我要去外麵的世界去看看，請不要恨我，更不要為我擔心，因為有人照顧我。也請你原諒我。”首先選擇的是報警，因為可以肯定妹妹不是一個人離開的。陳然無法靜待警方的消息，乘上大巴，他要去尋找陳卿，不過，他根本沒有尋找的方向。2803406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