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3)

穀汐淵為她美麗所震,也是一怔,但他定力超群,立即恢複了原先神態,向淩可心施禮道:“淩姑娘,你來的可比穀某早。”

淩可心笑麵如花,道:“穀大哥,落月山莊後有一處絕景飛瀑水潭,甚是美麗,不如由可心領路,帶你參觀下。”

穀汐淵點頭道:“有勞淩姑娘了。”

二人出了落月山撞,由淩可心領路,在山間小路穿行。不多時,眼前山路一轉,一條瀑布傾天而瀉,隆隆而響,氣勢滂沱。而瀑布下,卻是一方靜怡水潭,瀑布與水潭相得益彰,互不相幹,一動一靜,極為炫目。這水潭旁似乎有一條溝壑,卻又絲毫不影響水潭,將瀑布之水盡數吸去,如此巧奪天工,成天下之不能的奇景,倒真是配得上“絕景”二字了。

穀汐淵見如此景色,不由得大大感歎,隨口吟道:“

幽意天斷絕,此去隨所遇。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際夜轉西壑,隔山望南鬥。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後。生事且彌漫,願為持杆叟。”

吟罷,穀汐淵問淩可心道:“淩姑娘,這潭甚是漂亮,不起絲毫漣漪,能否告訴穀某這潭喚做什麼?”

淩可心正自瞧著穀汐淵出神,被他冷不丁這麼一問,倒顯得有些尷尬:“爹爹叫它凝玉寒潭。”

“寒潭?”穀汐淵驚訝道,“我卻沒見過如此鳥語花香的寒潭。”

淩可心點點頭道:“是啊,別說是你,當初爹爹同我講時,我也決計不信呢。湖麵溫度適宜,與地上無異,而湖底卻冰冷刺骨,寒氣逼人。”

穀汐淵奇道:“若湖底真如淩姑娘所言,怎麼會無冰?”

淩可心搖頭道:“這個我卻不知,爹爹說,這個世界千奇百怪的,這樣的湖倒也不奇怪...”

穀汐淵點點頭道:“天地造化,果然神妙。”言罷,竟呆呆望著凝玉寒潭出神。

淩可心見穀汐淵這副模樣,問道:“穀大哥,你在想什麼?”

穀汐淵回過神,歎氣道:“我在想,這世上與這寒潭相似的人倒也不是沒有。”

淩可心奇道:“相似什麼?”

穀汐淵道:“表麵上道貌岸然,談吐不凡,實則內心陰險狡詐,無時無刻不在想致人於死地。”

淩可心秀眉一皺道:“穀大哥,你說的是誰?天下還有這麼無恥的人?”

穀汐淵沉默不語,兀自望著湖麵出神。半晌,他歎道:“淩姑娘,我們走罷。”

淩可心知他不願提及往事,就也不再追問。眼睛餘光無意一瞥,見一灰色白臉小獸正自探腦張望。淩可心眼中笑意一閃,捅了捅穀汐淵道:“穀大哥,那是什麼?恁的可愛。”

穀汐淵順著淩可心目光看去,見那白麵小獸也正看著自己,一條長尾彎卷而動。穀汐淵識得這物,便道:“據《廣雅》所載,這畜生該是‘玉麵狸’了。想不到這地方居然也有。”

淩可心掩嘴微笑道:“玉麵狸?這名字倒俊,隻是這模樣卻是滑稽。”

穀汐淵點頭笑道:“淩姑娘,不若穀某捉了它送你。”

淩可心看了看玉麵狸,搖頭道:“捉了它,它便失了自由,即便吃喝再好,卻也是不快樂的罷!”

穀汐淵暗暗點頭,心中攢道:這姑娘能想到這麼一層,卻也不易。便道:“淩姑娘,那這次便算穀某欠你一次,他日淩姑娘若有什麼喜歡的東西,隻要穀某力所能及,自然拿來送你。”

聞穀汐淵所言,淩可心麵上發燙,心道;我若要你,你也肯給麼?但想歸想,這話終究是不能說出口的。淩可心默然良久,忽道:“穀大哥,不如你送我朵花兒吧。”

穀汐淵一怔:“花?”

淩可心點頭道:“是啊,寒潭後方還有處花地,很是美麗的。”穀汐淵道:“那有勞淩姑娘帶我去瞧瞧。”

淩可心牽著穀汐淵,向寒潭後又行了一程,見一片窪地。淩可心道:“就是那裏了。”

穀汐淵依言所望,不由得驚歎道:“天姥峰果然妙景無數,讓人流連忘返。單是這紫色花海便讓人陶醉了。”

淩可心道:“穀大哥,這花兒不僅美,連名字也十分好聽。”

穀汐淵奇道:“這花兒叫什麼名字?”淩可心道:“這花兒名字與它習性有關,說來也怪,這花兒一見日出便全力綻放,一到落日之時,便合苞不出。由此,我們都叫它朝開暮落花。”

“朝開暮落...”穀汐淵小聲念了一遍,點頭讚道:“果然好名。”

淩可心望了穀汐淵一眼道:“穀大哥,你便送我一朵好麼?”

穀汐淵想這個要求十分容易,自己也不會做什麼為難之事,便痛快答應道:“這有何難?淩姑娘梢後片刻,穀某去去就來。”言罷,穀汐淵縱身一躍,如展翼飛鳥般掠入窪地花海之中,足點花葉而過,卻不損絲毫花葉,他身子輕輕一探,便將一束花兒收入掌中。繼而,穀汐淵足下一點,身子便向後倒飛,輕巧躍回淩可心身邊,將朝開暮落花送到淩可心麵前道:“淩姑娘,看來穀某還沒失約。”

淩可心杏眼含情,接過花道:“穀大哥,這是我這輩子收過最好的禮物。”

穀汐淵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當即轉移話題,不給淩可心說後話的餘地:“淩姑娘,現在已是晌午了,不如我們回落月山莊用飯吧。”

淩可心嗔了穀汐淵一眼,道:“穀大哥,我想是你做的烤獐子。”

穀汐淵不忍拂逆於她,道:“也好,我們去打隻獐子。”

當下,便攜了淩可心打了頭獐子,剝皮去骨,支起火架烹烤。

隨著烹烤時間的推移,獐子也逐漸顯出金黃之色,不時有油“滋滋”聲發出,聽起來極為誘人。穀汐淵掌握好了時間,撤去火架,對一旁的淩可心道:“淩姑娘,可以...”卻發現剛才還在身旁的淩可心已經不知去向了。

穀汐淵剛想起身尋她,卻突然被人送後麵抱住。

“穀大哥...”

潺潺水影,淡淡歎息。

“讓我抱一下就好...”

淡然山霧,漫醒日華。

這一刻,多想是永恒啊…

一刻便好,

一刻便好…

對你的愛…便隻有這麼一刻麼?

美麗絕倫的女子,輕輕放開了那個讓自己著迷的寬厚肩膀,“穀大哥,便讓可心為你舞上一次罷!”

她獨舞,她癡狂!

綠綢柔衣,華美清麗,好似仙女。漸漸,她舞成一團綠焰,熾熱的焰火。

“隻為他而舞,今生便隻為他而舞!”她心中輕輕對自己念道。

“轟隆!”穹蒼處,一道閃電貫穿天際,將老姥峰映得光輝四溢。

穀汐淵一時似醉,竟有些陷淩可心的溫存之中。他忽然伸出手重重摑了自己一掌,心中罵道:“你已經有素素了,還不知足麼?”

定了定神,對仍在舞著的淩可心道:“淩姑娘,穀某何德何能,怎麼可引姑娘垂青?”淩可心不語,仍是獨舞著,好似要把這滿腔柔情舞出一般。

穀汐淵歎口氣,道:“淩姑娘,要下雨了,我們…回去罷!”

淩可心終於停下了舞蹈,幽幽地盯著穀汐淵一言不發。穀汐淵被她這眼神看得無端慌亂,訕訕的說不出話,隻能向淩可心幹笑。

卻不想,兩行晶瑩的淚順著淩可心玉脂般的麵頰緩緩淌下,淩可心顯然內心難受至極,在低低啜泣。

穀汐淵見她梨花帶雨之狀,更是慌亂,忙上去為她擦淚道:“淩姑娘,我們本就不可能,還望…還望姑娘斷了癡念罷。”

淩可心突然抓住穀汐淵的手哽咽道:“穀大哥,你便真的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我麼?”

穀汐淵靜靜地把手從她的手掌中抽回歎道:“淩姑娘,穀某已經有妻子了,她是我今生唯一的選擇。”

淩可心聞言,默然不語,良久…良久…

“轟隆!”天空中,又是一道閃電,仿佛震得天姥峰也畏懼得不肯抬頭。

“唉…”淩可心終於長歎一聲,“穀大哥,我們回去罷。”言罷,已轉身回行。

“嘩…!”雨,終於還是落下了,似女子的眼淚,悄悄地扣擊著那個白衣男子的心靈。那一刻,他已默然低頭。

那絕美女子,一直在獨行。

一直在獨行!

便是這樣的獨行,才有如此蕭索冷澀的背影罷!

“淩姑娘…”穀汐淵喃喃的道,心中滿溢愧疚。

大雨天…在她的眼中…也滿是雨水罷!

山路很近…心路卻遠。

天姥峰,落月山莊。

淩滄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道:“薑白,他們來了幾人?”

一旁的薑白道:“五人。”

淩滄冷笑道:“這麼說,五使全到了?”

薑白點頭道:“是。”

淩滄冷笑道:“好罷,那你我便來等等這正主兒吧。”

隻聽屋頂上一人笑道:“勞煩淩先生記掛,常某已經到了。”話音未落,隻見房上飄下六條人影。

淩滄定睛一看,乃上四男二女,中間一為麵色蒼白陰鬱,正是道天教主常虛極。

淩滄有打量了其他幾人,忽笑道:“常教主,你忒看得起老夫,居然讓五聖使傾巢而出。”

常虛極冷笑道:“淩莊主,客套話就免了罷,常某素來喜歡幹脆利落,若淩莊主肯將那‘天機圖’交出,常某就給淩莊主一個痛快,否則…哼哼。”

淩滄也是冷笑:“常教主未免托大,你便真有如此自信勝過老夫?”

常虛極微微點頭道:“不錯。”

“哈哈哈……”淩滄似乎聽到了天底下什麼最好笑的話一般,大笑不停。

他笑了半晌,才漸漸停住,換了一副表情,悠悠道:“如此甚好,且讓淩某領教常教主的大冥王神功罷!”

常虛極聽了微微搖頭道:“要對你那‘闋龍訣’的並非是我。”

淩滄臉色倏變,厲聲道:“你怎麼知道老夫的‘闋龍訣’的?”

常虛極麵上得意之色一閃,道:“淩莊主不必如此緊張,常某特地請了個故人,他對淩莊主可了解不少,正好,讓你們二位親近親近罷。”

淩滄麵色一陰,沉聲道:“你所指的人是誰?”

常虛極笑笑,向房上一望,郎聲道:“仇先生,下來罷,來同淩莊主見見麵。”話音未落,見房上又躍下一人,那人一身黑衣,麵上佩帶一鐵麵具,隻露出一雙寒氣逼人的眼睛淩厲地望著淩滄冷冷道:“義父,多年不見,別來無恙罷!”

淩滄看到這個鐵麵男子,大駭道:“怎麼會…你…你不是…”

鐵麵男子哼了一聲道:“托義父洪福,我沒死。”

淩滄看了看那鐵麵男子,又看了看常虛極忽歎道:“罷了,常教主果然神通。老夫一生計較天下,卻不料,落得個如此下場。”

常虛極聽了這話笑道:“這麼說,淩莊主你認輸了?”

淩滄瞧常虛極,隻望著那鐵麵男子道:“孩子,你十分恨爹爹罷!”

那鐵麵男子冷笑一聲,緩緩抽出身後長劍盯著淩滄,身上散發出陣陣殺氣。

淩滄慘笑一聲,對常虛極道:“你決意背叛主上了?”

常虛極“呸”了一聲道:“那老匹夫狂妄自大,素來不把常某當人,我早就想他把碎屍萬段,待我破得天機圖之迷,一統宇內時,方叫他知道常某的手段。”

淩滄歎道:“天機圖在我床下密室中。”

常虛極向身邊一藍襖女子使一眼色,那女子登時會意,繞開淩滄進入他的臥室。隻聽屋內一聲悶響,似是有什麼機關啟動一般。不多時,那捧著一張布狀事物回到常虛極身邊道:“教主。”

常虛極迫不及待的接過女子手中的事物,看了看,忽拔出長劍向這事物劈下。卻不料,長劍反而被震開,那布狀事物毫無損傷。常虛極狂喜道:“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哈哈哈哈……”

淩滄看著常虛極,忽然苦笑一聲,麵如死灰,伸掌向自己頭頂擊落。當手掌剛要觸及天靈蓋時,突然被一隻猶如鋼鉗的手捉住——正是那鐵麵男子。

那男子冷冷道:“死之前,先告訴我穀汐淵和段素素在哪。”

淩滄大笑,突兀而癲狂。

忽來的傾盆大雨,將幾人的身形無端打得漸小。

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

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

第四橋邊,擬工天隨往。

今何許?憑欄懷古,殘柳參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