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3)

昏暗殿堂中,並排站了三三兩兩的人。

前方為首一人背手而立,靜靜望著殿堂中供奉的一方神翕。

不多時,殿外一黑衣男子推門而入,急急走到為首之人身旁低聲道:“教主,五聖使已經抵達落月山莊,正靜侯您的吩咐。”

為首之人點點頭道:“你傳我令,命他們不可妄動。”

黑衣男子躬身道:“是。”

為首之人又道:“斷水使的消息來了麼?”

黑衣男子低聲道:“來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極細小的薄紙,捧到為首之人的麵前,恭敬道:“請教主過目。”

為首之人“嗯”了一聲,接過信細細閱讀,麵上已漸漸顯露出狂喜之色。讀過信後,為首之人放聲大笑道:“天佑我道天神教!天佑我常虛極!”

這人正是道天教主常虛極。

常虛極回身對教眾人群道:“諸位,咱們即刻啟程,要不了多久,這天下便是咱們道天教的囊中之物了!”說罷,又是哈哈大笑。

常虛極身後教眾齊齊拜道,均是高聲道:“天佑道天,教主一統江湖!”

“哈哈哈哈哈.....”遠方,常虛極那狂妄的笑聲回蕩。

那一抹風韻,淡淡的回響在大地。

風吹罷!

風吹罷!

你那衣袂,溫柔的飄蕩。

白衣女子眼中倒映著這個白衣男子,映在她的眸子中,也映在了她的心裏。

“你...還好麼?”那清麗絕倫的人兒,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更是明豔照人。

穀汐淵點點頭,道:“淩姑娘,不到一日,我們又見麵了。”

淩可心麵上一紅道:“想不到穀大哥也是來見爹爹的。”說著,望了望不遠處拈須不與的淩滄一眼。

穀汐淵看看淩可心,有看看淩滄,思忖這父女兩人竟然性格孑然不同,淩可心雖然大小姐脾氣重了些,卻單純無比,而淩滄城府極深,二人倒真是無相似之處。穀汐淵心中雖然仍是氣憤無比,但礙於淩可心麵子不好發作,便強忍了怒火道,溫言道:“是啊,我已經見過令尊了,那麼,也該告辭了。”說罷,抬腿便走。

淩可心芳心大震,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淩可心在今日清晨離開峰下客棧時,實是含淚而別,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就此於穀汐淵分別,但她生性要強,知自己若是與穀汐淵一同上山,臨別時定然會按 捺不住傾訴衷腸,便下定決心,不辭而別,她本擬今生無望再見穀汐淵。在臨走之際,留下表露心意的信。

但她這一路行來,滿腦子皆是穀汐淵的音容笑貌,思念之情滿溢心胸,思忖自己今生與穀汐淵算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不禁心如死灰,一路上,少說了哭了四五回。

到了落月山莊見到淩滄時,她雙眼早已高高腫脹,淩滄本是做大事之人,對女兒這點異常自是絲毫不放在心頭,隨口問了幾句便被淩可心敷衍而過。

淩可心回房沐浴更衣完畢,已暫且收拾得心情,她聽聞莊上來了一位爹爹極是看重的年輕俠士,正在設宴款待。按她的性格本是不欲理會。但念到自己父親乃是莊主之位,自己理應出麵。她裝扮一翻後,前去見爹爹的客人,卻不料,這個讓自己爹爹無比看重的客人正是自己牽腸掛肚,朝思暮想的穀汐淵。

淩可心陡然見到穀汐淵,當真是喜不自勝。但穀汐淵又突然辭別,心中便一下亂了,一時間想不出半點挽留之語。

穀汐淵向淩可心道別,其一正是對淩滄大為不滿,他本是為藏星寒才來參加劍歌會,既然淩滄有意戲弄自己,他自是不會在此多呆。

其二,在他洞悉了淩可心的心意後,再與她見麵時,實在太過尷尬。穀汐淵自知自己與他實無任何可能,多留下去恐怕會產生不必要的瓜葛。

二種原因相加,穀汐淵更是不願多留一刻。

就在穀汐淵將要邁出廳堂時,淩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穀大俠請留步,老夫有話要說。穀大俠聽完再走不遲。”

穀汐淵聞言,心念道:“理他做甚?”念罷,理也不理,作勢便要出廳。

背後淩滄一陣冷笑:“ 那‘劍荒’之利,天下罕有,可‘劍荒’之戾更是天下絕無僅有。穀大俠仗劍天涯已餘數十載,怎麼?劍靈還未反噬麼?”

這一句話,無異於在穀汐淵耳畔想起一道晴天霹靂,震得穀汐淵險些癱倒。

但穀汐淵生性雖然儒雅,但絕頂劍客大都有倨傲之心,穀汐淵也不例外。他雖然心中驚駭,但卻並未停下腳步,仍是頭也不回向外走去。

淩滄又是一記冷笑:“好啊,那你邊去罷!待劍靈噬體,你便與那藏星寒再無分別!也要做個嗜血濫殺的惡魔!”

“咚!”穀汐淵直直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他雙目盡赤惡狠狠地盯著淩滄道:“你究竟是誰?”

淩滄笑了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穀大俠是否想脫困於此劫呢?”

穀汐淵沉吟半晌,道:“你的要求是什麼?”

淩滄點頭道:“穀大俠果然機智過人,也罷,老夫就明人不說暗話,統統告訴你便是。”

淩滄慢條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嘛...我要你在劍歌大會時技壓群雄,以你過去的聲望,到時隻要你肯振臂一呼,那天下英雄豪傑必是紛紛響應。”

穀汐淵聽了冷笑道:“然後我便就此聽命於你,做你一條忠實的狗?好助你稱霸江湖?”

“非也,非也。”淩滄搖頭道,“我淩某人一生隻愛財而不愛權,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

穀汐淵不解,問道:“那你何所圖?”

淩滄道:“不急,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不過,你權且放心,老夫絕對不會讓你做任何違背江湖道義之事,而且,便是讓你做了,想必你也定然不會照辦。”

穀汐淵思忖一翻道:“我應了。”

淩滄伸出手掌道:“擊掌為誓。”

穀汐淵便也身出手掌,與淩滄“啪”一聲擊掌訂下約定。

擊掌後,淩滄道:“穀大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過還有一件事要麻煩穀大俠。”

穀汐淵道:“隻要不違反江湖道義,我照做便是。”

淩滄拈須微笑道:“這事說來簡單,隻要勞煩穀大俠這幾天陪著小女遊山玩水,至劍歌之期便罷。”

此話一出,穀汐淵.淩可心二人都為之一怔,淩可心隨即滿麵緋紅,羞道:“爹爹...”

可她話還未說完,穀汐淵已經高聲道:“此事決計不成!淩莊主,穀某已有妻室,怎麼可再與別的女子...”

穀汐淵話未說盡,淩滄已擺手打斷道:“穀大俠,老夫隻是讓你陪陪小女罷了。老夫近日事物繁重累體,實在分身乏術,老夫看你乃正人君子,不會對小女做出什麼無禮之事,才望你陪小女數日,已寥解小女的寂寞罷了,穀大俠,你怎麼這樣想呢?”

穀汐淵情知淩滄必是有意讓淩可心多有機會與自己獨處,但又偏偏淩滄理由天衣無縫,自己實難推脫,隻得硬起頭皮道:“穀某應了。”

淩滄眼中蘊著笑意,看了看早已羞得滿麵通紅的淩可心道:“心兒,隨爹爹來,爹有話要和你講。”說著,踱步入堂。

“且慢!”穀汐淵喝了一聲,“我憑什麼相信你真能幫我?”

淩滄一笑,大袖一揚,一黑色事物帶著勁風直逼穀汐淵麵門。

穀汐淵輕描淡寫地接住,看了看,原來是一塊玄鐵製成的鐵券,穀汐淵凝神一瞧,不由得大震道:“這...這是我祖父的《落日譜》?”

淩滄笑道:“隻上上卷罷了。”

穀汐淵緊緊攥住手中的鐵卷,呆了片刻,歎道:“能否告訴穀某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淩滄沉默不語,半晌悠悠歎氣道:“用不了多久你便知道了。”

說完,淩滄不再理會穀汐淵,徑自拉著淩可心進了內堂。

穀汐淵捧著鐵卷,麵上忽晴忽暗,喃喃道:“那是多久呢....?”

淩滄拉了淩可心到自己書房,還未合好房門,便聽淩可心道:“爹爹,你剛才那話怎麼...亂七八糟的。”說著,麵上一紅。

淩滄嗬嗬直笑:“知女莫若父,爹爹雖老但還不至於糊塗,難道連女兒的心思還看不出麼?”

淩可心被淩滄看穿心事,嬌羞無限,明豔不可方物,羞羞叫了聲:“爹爹,你別說啦,再說我可不理你了。”

淩滄笑道:“女兒果真大了,還知道害羞了。”說著,刮了刮淩可心的鼻子,“不過那穀小子也確實不錯。”

淩可心扭捏無比,剛想撒嬌不認,但轉念想到穀汐淵已有妻子,心下不禁黯然道:“不錯又怎樣?穀大哥...穀大哥已經有妻子了。女兒又哪有什麼希望?”

淩滄輕輕攬住了淩可心道:“傻孩子,爹爹說行,那便是行。你切莫多想了。”

淩可心素知自己父說一不二,說到固然做到,不由得喜出望外道:“爹爹,你不是哄女兒開心麼?”

淩滄撫著淩可心的秀發道:“傻孩子,爹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娘去的早,你便隻有爹這麼一個親人,若沒人能照顧你終身,倘若有什麼不測,爹哪能安心的去?”

淩可心道:“爹爹又瞎說了,您定會長命百歲的。”說罷,自顧自把頭埋在淩滄懷中,全然未看到淩滄麵上的苦笑。

淩可心忽問道:“爹爹,你給穀大哥的是什麼?怎麼他的表情那麼奇怪?”

淩滄道:“那是爹爹給你講過的‘北冥劍客’的武功,旁人練了沒什麼大用,若是象穀家世代守劍人,練了便有天大的好處。”

淩可心奇道:“天大的好處?什麼好處?”

淩滄道:“那功夫可以解除穀小子劍靈反噬之危,更可以使他自由禦得那‘劍荒’奇劍。對他來講,卻是妙用無窮。”

淩可心點頭道:“難怪。”

這時,門外響起一人聲:“老爺。”

淩滄道:“薑白麼?進來罷。”

那人應了,推門而入,一身下人打扮模樣。那人走到淩滄身旁耳語幾句,淩滄麵色倏變,看了看淩可心道:“可心,你先出去罷,爹爹有事要做。”

淩可心甚是了解父親,情知必是重要事情,也不敢打攪,便道:“是,女兒告退了。”說罷,推門離開。

待淩可心走遠後,淩滄望了望薑白道:“消息準確麼?”

薑白道:“確然無誤。”

淩滄嘿了一聲,道:“來的可真快啊...”

淩可心出了淩滄書房,想到這幾日可以與穀汐淵朝夕相對,心中不禁一欣喜,甜絲絲的甚為受用。

淩可心想著穀汐淵發呆半晌,回過神來尋思道:不如去找穀大哥...剛想動身,又覺不妥:這樣見麵,未免過於尷尬...她思前想後,終是難下決斷。忽想起淩滄之語,心中陡然勇氣倍增,念道:何必想這麼多?爹爹說的話定有他的道理。想到此節,淩可心蓮步輕移,徑自去了。

穀汐淵從淩滄初得了《落日譜》,自是驚喜,他不敢荒了時間,忙回房間潛心鑽研。

初時,他對淩滄頗有顧忌,生怕他借秘籍之手加害自己,便隻是淺嚐輒止,不肯深入。但經過研讀,他已經秘籍上所記載之功不假,便漸漸寬心,去了敵意。

《落日譜》乃穀汐淵祖父北冥劍客晚年所創,主旨是為了壓服‘劍荒’劍性,免除劍主受到劍靈反噬之陷。按譜上記載,這劍靈實則是一股逆於人體的真氣,劍靈發作便是倒逆真氣盈溢體內,內息紊亂。‘劍荒’乃天下第一等神兵,鑄成出世之時已飽飲天地靈氣。使劍之人會在無意間吸取劍內真氣,雖然每次吸取極其微小,但這劍中真氣甚是古怪,在體內凝聚不散。是故,人若使這劍久了,必會為劍中真氣塞滿體內,狂性大發,如若走火入魔。

明了劍靈之意,穀汐淵依譜所載,凝神運氣,搜尋體內偏逆真氣。果不其然,他焦陽三脈,足腎陰經等經脈處,均凝聚了數處真氣。

尋到了偏逆真氣,穀汐淵便運起譜內所記載的內功心法,化解這些真氣。不多時,他便將焦陽三脈的偏逆真氣盡數化解,與自己真氣彙合運轉。但不想,雖然過去異種真氣已經隨自己真氣運轉,但那奇怪的真氣仍是凝聚不散,不受自己驅使。穀汐淵明白這是因為手上的《落日譜》隻是上部,現在已經性命無礙,他倒也並不著急。

穀汐淵循序漸進,依照所記功法,將體內異種真氣悉數化解,絕了後患。他運功完畢,睜眼之時才發現已經是半夜三更,但穀汐淵卻絲毫不累,反而神采奕奕,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他發現,在自己床前桌上放了一張字條,穀汐淵取過讀後,麵露苦笑,將字條在燭火中燃了。

翌日清晨,穀汐淵早早便到了落月山莊正廳,見淩可心穿了條綠綢軟裳,頭頂鳳銘銀釵,兩頰撲了淡淡脂粉,嬌俏可人,眼波似水,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