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初秋,此處的群山卻依然蒼翠。洛言所在的山頭更是綠竹環繞,清泉潺潺,一片竹舍錯落有致排列其中,陣陣霧氣似有若無縈繞在外,鮮有人跡於此出沒,然常有蟲魚鳥獸過來光顧,倒也閑適自然。
陽光透過竹窗照進竹舍內,投下斑駁的光影,在洛言臉上留下明明暗暗的痕跡。
此時已近三竿,洛言仍躺在竹床上淺眠,舍外嫋嫋傳來陣陣藥味,從“咕嚕咕嚕”的聲音上判斷,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
他在這裏已經呆了有半個月了,老者跟他說的話不多,也沒勸他要節哀順變什麼的,就是單純地幫他調整身體。他現在是什麼也不願意想,老者給他什麼他就吃什麼——反正不吃老者也會想其他辦法,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身體倒是漸漸好起來了,經脈中傳來的劇痛也已經輕了許多。
他自金蓓死的那一夜就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裏的他隻有六七歲,還是個粉雕玉逐的娃娃,夢裏有一個劍眉星目,臉部棱角分明,身姿挺拔如鬆,氣勢雄渾似鍾的男子常常舉著他大笑,感覺得出,這個男子很愛他,很在意他。
夢裏最常出現的場景是在一個白玉砌成的廣場上,男子將他舉過頭頂,大笑著轉圈,一個風姿綽約,眉如春柳,眼似秋水的紫衣女子嫋嫋走來,眼裏帶著笑意,周身洋溢著幸福的氣息,她輕聲慢語,微帶嗔怪:“博郎,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起嬉鬧——當心摔了孩子。”
男子朗聲大笑,仰頭問頭頂的他:“會麼,瑾兒?你會害怕嗎?”
“不會!爹爹舍不得!”他眉眼彎彎,嬌憨地搖頭,卻引得男子又是一聲大笑。
可是男子是誰,女子是誰,夢裏是什麼地方他卻實在想不起來。
“怎麼,又在發呆啊?醒了就不要睡了,你都快變成豬了。”老者端著一碗藥進來道。
洛言睜開眼,茫然若失,對於湊到自己跟前的藥碗視而不見。
老者捋著胡子誘惑道:“諾,乖乖地把藥喝了,老夫就告訴你當年的事。”
洛言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藥碗灌了下去,抹抹嘴挑釁地道:“你最好說的能讓我滿意!”這老家夥每次都玩威逼利誘這一套,真沒創意!
老者樂了,收拾了藥碗,又遞給他一杯水,才慢慢坐下道:“年輕人,有點耐心。能讓我老人家親自出手救治,又照料了那麼長時間的,你是第一個,你應該感到榮幸。”
“不稀罕!”洛言翻了翻白眼,對老頭極其鄙視。
老者也不生氣,顯然最近吃了某人不少白眼,已經具有強悍的抗打擊能力了。他嗬嗬笑道:“說起來啊,你還真是和我老人家有緣,兩次見你,你都半死不活的。”看著洛言已經投來帶著殺氣的眼神,老者不再廢話,正經地道,“說起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因為受傷落在此地,洛宇那小子熱心,按我的要求給我找了這麼處修身養性的地方,我就跟他說呀,衝著他這份心意,我可以滿足他一個不大的心願,但是這件事他不能告訴別人,他以後沒要緊事也不要過來。後來,嘿!這小子還真求到我這兒來了!不過是為了你。”
“我?”洛言還真沒想到洛宇撿人真不是一般的會撿啊。
老者點點頭,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道:“當時洛宇慌慌張張把你抱來的時候,你全身是血,腦部受了重創,要不是你身上那塊玉護著你,你早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