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武館外總是跑著一群嬉戲的孩子。而唐雲從來沒加入過他們。因為自己必須努力,必須出息,必須出人頭地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必須比別的孩子更優秀,這才能讓馮家施舍給自己的“冷飯”顯得不那麼沒有意義......
每年年夜,唐雲總喜歡趴在武館的窗前看窗後的孩子們放炮。他沒有自己的花炮,也沒有出去玩耍的機會。對馮家的武館來說他隻是另一台不用電的清潔機器人。有活兒的時候跑一跑,沒活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呆在角落裏。而對唐雲來說,極少數對自己有價值的事情就是偶爾跑去武館隔壁,在那個早就搬走了的文化課補習班蹭課聽聽熱鬧或者是......紮馬步,然後看著武館內其他學員們練拳,自己默默的體會,偷偷的記下他們的招式。
事實上唐雲12歲就被送進了天啟集中營,僅讀過那幾年幾乎等同於留守兒童收容所一樣的差勁兒學校也沒教給他什麼東西。最基本的知識大多來自這個小小的文化課補習班和自己母親。但就算身處這樣的生活,無論天分還是努力程度,唐雲都是同齡人中最優秀的那個。
每次年夜飯,他也要最後一個上桌。
過去的種種總是曆曆在目,唐雲記得清楚,自己因為多夾了兩下波茲曼州相對少見的魚蝦海味就在大年夜的餐桌上被馮騰當著所有馮家親戚的麵狠狠罵了一頓。
嘴饞,沒大沒小,沒出息,不要臉,沒家教......最後是貪婪,再往後更是說到了他的父親身上,說他像父親唐承澤一樣沒有規矩,自私自利......再然後......他敏銳的發現,自己母親也基本和自己一樣,最後一個上桌,永遠搶著幹活,永遠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舉起筷子,永遠去夾那些最常見、最廉價、最不和胃口、最沒人碰的飯菜。尤其自己挨罵的那次年夜飯,在馮騰罵過自己以後自己的母親也再沒有夾過桌子上的菜,一直都隻是默默的扒著她碗裏幹巴巴的白米飯。
而那天晚上的兩三點鍾,在馮騰這些人都酒足飯飽了以後。母親又帶著他去武館說要檢查電火有沒有關好,迎節氣的燈籠有沒有熄滅。可當母子二人沉默的走進武館時唐雲的母親卻掏出一塊手帕,裏麵包著三支蝦和一大塊魚尾。然後母親就一言不發,默默的看著唐雲吃,而唐雲將手裏這點“珍饈”塞進母親嘴裏時母親卻無聲的哭了。那一晚,窗外的鞭炮聲一直都沒有斷過,就算過了淩晨三點窗外還有孩子們的嬉笑聲,隔壁打牌的幾個醉酒的鄰居也一直在嘻嘻哈哈的吆喝,從未停過......
果然,自己母子二人隻不過是“馮家”這雁群最角落裏的那兩隻,等死的那兩隻,吃冷飯的那兩隻,無依無靠的那兩隻......
而自己......
唐雲忽然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太沒用了,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