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第三節、剝極而複——徐公子偶遇奇人(1 / 1)

裴世千、李震跟著楚金鈴來到漢姑家,見房屋簡陋,不肯進去。楚金鈴喚漢姑出來說話。漢姑說道:“徐兄弟和我家磨盤在山坳裏幹活。”楚金鈴就吩咐漢姑去把徐承誌叫回來。

裴世千和李震看見徐承誌一瘸一拐的走來,他曬黑了臉膛,身上穿的是粗麻布衣,趿拉著一雙草鞋,腿上沾著泥巴和草……二人相顧一眼,都是滿麵慚愧,自覺這一向疏於照顧,很對不住這個小兄弟李震迎上前去,問徐承誌道:“兄弟,你……你在幹什麼?”徐承誌看見他們,又看見楚金鈴也在,心裏酸楚湧上來,大聲說道:“我在山後挖溝渠,他們說現在不弄好,夏天雨多,會衝壞房子。”李震聽了,啞口無語。

裴世千瞪了楚金鈴一眼,走上前去,拉住徐承誌,道:“那是下人才幹的活。你不要臉,大夥都不要臉了嗎?我們走。”他這人平時嬉笑玩鬧,沒半點嚴肅,到了關鍵時候,臉兒一抹,敢言敢做,很有擔當。這幾句話,就是衝著楚金鈴去的。那楚金鈴雖然刁蠻、驕傲,卻也不敢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為此,裴世千這幾句話,雖使她心裏不舒坦,她也隻好裝作沒聽見。

李震拉著徐承誌一聲又一聲地說著貼心話。徐承誌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不禁一陣心酸,正想答應跟了他們去,忽然看見楚金鈴正在一旁看著他,神情似笑非笑,很是得意,他心中一驚,想道:“我住在漢姑家,每天勞作,不算吃他們九靈穀白飯,往後不論走到哪都不用對九靈穀的人低頭。可我今天要是跟了這兩位兄長去,這段日子裏所受的屈辱,就全都白受了。我雖然落了殘廢疾,這一點點骨氣,卻不可不要。”

他想到這裏,就大聲說道:“我要是不答應跟你們走,她是不是還要把我這條腿也打斷?走著瞧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楚金鈴能忍裴世千,可不能忍他,不待他說完,就已怒形於色,叱責道:“報仇?你要向誰報仇?裴世千、李震,你們聽到了,他要恩將仇報呢!好,你有本事現在就動手。”

裴世千心裏有氣,心說:“她請我們來幫她勸說小兄弟留下,可她自己卻沒半點自製。盡說這種話,我們還怎麼勸說得成?看來,勸不勸都無關緊要了,必須得讓她給小兄弟另換一個合適的住處。”由是,他就把楚金鈴叫到一邊說話。

李震對徐承誌道:“兄弟,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不能和小女子一般見識,你且忍一忍。我告訴你,你的腿傷,是能治好的,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習武練功。”徐承誌低下頭想了想,說道:“我的腿是被她下手打傷的,我能讓她給我治嗎?我甘願這樣,隻要我勞作幹活,就不欠他們什麼。”李震又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你想一想,你不會武功,腿又傷殘不靈,這個樣子將來能有什麼作為?兵書上說‘兵以詐立’,你應該忍辱負重,以退為進,先忍耐一時,待得後日學成了本領,再作它想。”徐承誌道:“我是很想學武,卻不是在這裏學,我要去昆侖山午量觀拜我太師父學藝。”

李震歎道:“唉,你怎麼不明白,我是為了你好。”徐承誌道:“我明白,有什麼不明白的?九靈穀的人有什麼好心腸?他們費盡心機把我們弄來,難道就隻是為了教我們習武?既然不是為了教我們習武,他們肯把上乘的功夫相授嗎?”李震也不是不明白徐承誌為什麼堅持離去。將心比心,要是他也有那樣一個名震天下的太師父,他自然也不會情願留在九靈,過仰人鼻息的日子。但是,他又覺得楚金鈴說的話也自成道理。現今外麵正是風緊火急的當口,九靈穀做的這些事情,一旦走漏,朝廷極有可能派兵來攻打九靈。那時穀中數千人性命難保,此事事在兩難,規勸不是,不規勸也不是。他猛的想到,程子奇躲在家裏,不和他們一起來,多半是早已想到這一層,可比他和裴世千明智多了。

裴世千走了過來,對徐承誌道:“小兄弟,我們走吧,給你換了住處。”徐承誌猜到一定是他為自己向楚金鈴說情了。他覺得那還不如住在漢姑家,心裏踏實,就對裴世千說道:“承二位仁兄厚愛,小弟感激不盡。可我生性頑固,她就是送我一間金屋銀屋,又豈能令我自甘屈服?”

楚金鈴恨極了,對裴世千道:“我可沒有金屋銀屋,我們走,不用理睬他。”

李震不住地朝徐承誌遞眼色,意思是讓他點一下頭,他們就帶著他走,就不用再和九靈穀的下人住在一起了。可徐承誌倔強無比,昂首不屈。裴世千看難以勸轉,就對李震搖了搖頭,然後,走上前來對徐承誌說道:“小兄弟,我們改日還來看你。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你隻管開口。”徐承誌對他二人深深一揖。臨別時,李震回過頭來,望著徐承誌重重地點了下頭。徐承誌以為他的意思是讓他好自為之,自己保重,心下好生感激。

當晚,初更梆子剛剛打過,李震閂上房門,吹熄燈燭,推開後窗,飛身而出。借著月色,見四下悄無人聲,這才取出一塊角巾遮住麵孔,大步往漢姑家那個山坳走去。不多時轉過山坳,看見了那幾間土房,心下暗喜,“我還擔心摸黑走錯了路,這不是給我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