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海聽說要折磨他哥哥，登時放下了拳頭。想他生性凶悍武勇，今日落到這步田地，怎麼能不感到氣苦？神情沮喪地道：“你們究竟打算怎樣發落我們兄弟？痛快點說出來吧。”程子奇道：“我不是說了，隻要你打贏了我，就放你們走。”
周興海瞅了他一眼，道：“這又是為了什麼？”程子奇道：“不為什麼，隻是不想壞了你這條好漢的性命。周爺可還記得，我先前說過，今後我和周爺之間，不分兵寇善惡，同仁相視。”
周興海愁道：“記得，可是不明白。”
程子奇道：“就知道你不明白。我來問你，你為什麼能夠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兵，我們是寇？我家祖上幾代人在朝為官，為國家效力，為何換了武氏統治天下，就把我們這樣世代在朝為官的人家指定成賊寇、反臣？”
周興海不勝煩惱地搖了搖頭，道：“越聽越不明白，還是殺頭痛快些。”
程子奇道：“你現在想不通，今後可以慢慢想。”於是，就送他回石牢，叫他好生想個明白。臨走時，顧問牢役，能不能不給周興海戴鎖鐐。牢役答說不敢擅自做主，須稟明上頭的人。程子奇說那就不必了，隻叮囑取些饅頭、熟肉來給周興海。周興海在旁聽得，大聲說道：“直娘賊，裝什麼好心，這一點苦頭算個屁！叫他們給周爺換個四十斤的鐵枷來。呸！這算什麼大牢？幹淨得連老鼠屎也看不見，九靈穀連個像樣的牢房也沒有麼？去我們司刑衙門的大牢看看，那才叫牢哩！人死了生了蛆、發了臭，還放在那裏，嘿嘿！死在那裏，下輩子都不想投胎做人。”
牢役見他張狂，喝叱道：“你喊個鳥兒！嫌這裏太幹淨，我去茅廁提一桶屎尿來潑進去。”
周興海不敢得罪牢役，見程子奇還沒走遠，就喊道：“哎！你明天還來不來？你不下手殺我，我卻要俟機送你下地獄。”程子奇回過身來道：“技不如人，便真的被你殺了，也沒什麼可怨的。不過，倘若周爺讓得我一招半式，那便要再留周爺多盤恒幾日。”
周興海定睛把程子奇瞧了兩眼，自言自語似地道：“臭小子，周爺連死都不怕！”
裴世千見程子奇從牢舍出來，說道：“欲用人，必先得其心，旦願你這番苦心不白用。”
程子奇道：“他就是塊石頭，我長久放在懷裏，也能焐熱他的心。”
裴世千道：“我看他倒是個性情中人，施以恩惠，曉以利害，不難說服。”
程子奇道：“人性中善惡之際原本就不易明白。”裴世千道：“隻因一念之差，有的人就壞了自己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