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胖和尚聽著了,喊道:“店家,把你那房梁上吊著的肉半子揀肥肉多的地方切一條子下來給我婆娘夾饅頭吃。”店小二聽了吐了下舌頭,吆喝一聲“得了,這就來。”手腳麻利地用鉤子摘下肉來,菜刀起落,片刻間切割成一大盤子,又盛上了四五個大饅頭端了去,放在桌子上,道:“兩位慢用!”胖和尚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把盤子都推到瘦婦人那邊,他自己那一小碗米湯還沒喝完。瘦婦人悶著頭隻顧吃。店小二看得兩眼發直,問道:“佛爺,您不吃東西麼?”胖和尚道:“我盡夠了。”說著歎了口氣,對那瘦婦人道:“你多吃些,今天不吃飽,可能就真的沒日子吃了。”
稍頃,又從大路上走來三個人,門簾一晃,走進店來。打頭的是一個老漢,老漢一身布衣,紮著綁腿,腰間插著兩隻鐵槍頭,看似有功夫,相貌倒也平常,惟有一點,就是脖子上生著一個比拳頭還大的血瘤子。跟著老漢身後進來的是個矬子,他比桌子高不了多少,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像鴨子一樣,手裏提著一把月形彎刀。武林中用這種彎刀做兵刃的人並不多,用得到家的更是寥寥無幾。最後一人是個身穿軍服的軍官,他身形高大,神態威武,卻因臉上罩著麵罩,看不見他的臉。
這三人進來,習慣的把店裏的客人打量了一遍。布衣老漢見到那胖僧、瘦婦,當即哈哈一笑,招呼到:“哈哈,你們兩口子也來了。”
胖和尚悶聲悶氣地道:“死期到了莫奈何。”瘦婦人咽下嘴裏的東西,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被身上這怪病折騰得,早就不想活了。”說著話,一雙眼睛卻遛到了那位軍官身上,上下打量,口角蘊笑,神態很輕佻。
布衣老漢識得這對夫婦,見瘦婦眼睛總盯著與自己的同伴,心下好笑,說道:“凡人有生必有死,老漢胡忠生已經多活了七八年,也知足了。”
那瘦婦道:“胡老哥,咱們走江湖混飯吃,多個朋友多條路,這位高大的官爺是你的朋友麼,怎麼不給我引見引見?”
布衣老漢裝糊塗,道:“哎喲!大妹子,你要不說我差一點兒就忘了。來,我來給你們引見,這位下手刀左派掌門人舍常春舍兄弟。這位是兩湖總兵府步軍頭領都大勝都爺。”指著胖僧、瘦婦道:“這二位是眉山智角上人和他夫人藤娘子。你們四位多親近。”
下手刀掌門人舍常春像鴨子一樣一搖一擺地挨上前來,朝著智角上人行禮道:“久聞上人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緣謀麵,幸何如之?”又向藤娘子問安。
那藤娘子壓根兒沒看到這個矬子,兩眼隻盯著都大勝,搔首弄姿,那樣子是人都能惡心死。智角上人和舍常春客氣了兩句,因不見都大勝上來見禮,麵露慍色,對布衣老漢胡忠生道:“這位總爺好沒禮數,是瞧不起我們夫婦嗎?”
胡忠生忙替都大勝分說道:“上人息怒,這位都兄弟舌頭生了病,不能說話,請上人見諒折個。”智角上人聽罷,歎了口氣,道:“原來都爺也是病人,倒是我不好了,大家請坐吧。”
藤娘子還沒吃飽,可是當著那帥氣軍官都大勝的麵前,不好意思再吃了,把盤子推開了,說道:“不吃了,反正吃多少也不會飽,這鬼病真要折磨死人了。胡老哥,一晃兒年餘不見,你混得還過得去?”胡忠生答道:“托藤娘子福,老胡還中。可是這回也到頭了,今日到了鬼門塚,不知鬼頭婆婆是不是要讓我們償還欠她的壽數。”徐承誌聽得‘鬼門塚、鬼頭婆婆’幾個字,不禁心頭一震,默察曲義房的神色,曲義房正在想心事,臉上沒有動搖之色。
又聽智角上人道:“那邊那位道長和那位小兄弟,看來也是武林同道,不知是不是和我們一樣,應鬼頭婆婆之邀而來的,如果是的話,不妨交個朋友。”
藤娘子就站起身,移步過來,朝著曲義房施禮道:請恕山婦眼拙,請教道長法號。”曲義房微微點頭,答禮道:“道人姓曲名義房,冥王教人。”
眾人一聽無不肅然起敬,圍上前來見禮。智角上人道:“貧僧智角在眉山住持寺院,久聞華陽真人武功卓絕,今日得見高人,真乃生平幸事。”跟著依次引見其他人。曲義房逐一點首為禮。看那些人對他的恭敬之狀,可知他在江湖中名氣很大。
這工夫,又有幾個武林人物走入店來,那胡忠生老漢平日交遊甚廣,一提康定截心掌掌門人,都認得他,他就把那些江湖人物引見給曲義房,讚冥王教大佬武功卓絕,當世無匹,一向仰慕,今日有緣得見高人,真三生有幸……言下極是巴結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