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誌摸著被打疼的臉頰,天真地笑著說道:“可不要再打著了自己。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就算是你想打自己,我也舍不得讓你打啊。小妹妹,你長得真好看,你叫什麼名字?”
薛寶兒腦袋裏轟的一聲,隻覺一陣眩暈,惶然向石陵老人望了一眼,淚汪汪的,問道:“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石陵老人心下大感為難,勉強地笑著,說:“他……徐老弟可能……可能是撞壞了腦子吧。”
薛寶兒垂淚道:“你不要想瞞過我,我隻想聽真話。他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連我也不認得了。”說到這裏,淚眼模糊,望向徐承誌,道:“承誌哥哥,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麼?我是寶兒呀,我是薛寶兒。”
徐承誌把臉湊到她麵前,盯著她看了半天,道:“寶,兒,你是薛寶兒?我認得你爹爹薛懷義,你爹爹叫薛懷義對不對?”
薛寶兒滿臉愁容,哭道:“胡說八道,你怎麼會認得我父親?我問你認不認得我,你快說呀。你不記得我們一起從九靈穀逃出來的事了?連你和我師父一起去鬼門塚救我的事情也忘記了?”說到這裏,語聲嗚咽,說不下去了。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徐承誌抱著她的身子,笑嘻嘻地對她說道:“寶兒姑娘真會撒嬌,我再讓你打兩巴掌,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薛寶兒傷心之極,大聲嗚咽起來,心裏喊道:“承誌哥哥魔怔了,他魔怔了,不認得我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啊?”徐承誌輕拍她的肩膀,低語撫慰道:“寶兒姑娘不哭,寶兒姑娘不哭……”
薛寶兒傷心了一陣,好歹止住了眼淚,尋思這個迷隻有究問石陵老人方能解開。可是,她找遍了幾間屋子,哪還有石陵老人的影子?石陵老人居然逃走了。她又想到“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件事一定非同尋常。不然,石陵老哥哥便不會為了對我隱瞞事實,避而遠走。”
可既然石陵老人已經逃得不見蹤影,她也沒有旁的方法。隻得回來找到徐承誌,對他說:“承誌哥哥,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石陵老哥哥怕我向他究問,居然逃走了。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上忘情崖?你要是願意,我也顧不得去想別人笑話我了。就帶著你去和我一起住。但我們終究不是夫妻,不能睡一張床,你可不要像先前那樣,脫我的鞋子……那可羞死人了。”雖然明明知道是在對一個失去記憶的魔怔說話,可她少女懷春,說到這裏還是羞得麵頰泛紅,禁不得心神蕩漾,像是怕有第三個人聽見似的,語聲漸微,連她自己也難以聽清楚。
夜闌人靜,忘情崖之巔的一塊巨崖上,兩人相互依偎,沒有話語,隻是仰頭眺望滿空的星辰。忽有一陣風吹過,吹亂了薛寶兒的頭發,她眯上眼睛,等他為自己把頭發撩回耳後去。而他果然伸出手來,輕輕地把那一綹頭發撩了回去。
她陶醉地望著他,禁不住滿心甜美,忽然想到,他這樣不是也很好麼?忘了國仇和家恨,忘了他父親要他繼承的誌願,忘了幼時那些血腥的殺戮。他的眼中,他的世界裏隻有我和他兩個人。我和他長相廝守,永遠不分開……。想到這裏情不自禁地吟詩一首:
明月當空,鵲依枝頭;風與雲伴,佳人在側。
風霜雪雨,永攜子手;地久天長,願能相伴。
春花夏虹,秋月冬雪;共賞人間,大好時節。
人生苦短,休爭名利;心無厭足,何多是多?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闔上雙眼,想就這樣睡了。他還是那樣仰麵向天,一瞬不瞬地望著夜空,神情安祥,和她拉著他登上這塊岩石時,沒有一丁點變化。雖然明知道他不會回答自己,她還是問道:“承誌哥哥,你在看什麼?你在想什麼呢?”他木然不動,對她的問話充耳未聞。她歎了一聲氣,不覺笑了,心裏責怪自己真傻,已經試過幾百次了,為什麼還不死心?她拿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雙手之中,過了一會,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用臉頰摩擦他的手掌,滿臉柔情,幽幽地說道:“承誌哥哥,你聽我說,今天我去見我師父,對他說你得了癔症,惟一知道事情真相的石陵老哥哥也避開我逃走了,我要把你帶到忘情崖來,親自照顧你。師父說我已經是大人了,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還說我的性格和我娘是一樣的,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就算別人幹涉,也不會聽從別人說的話。我對他說我和承誌哥哥是真心相愛,早晚是要嫁給你的。我不在乎別人笑話我,還沒成親就和男子朝夕相處在一塊……”她說到這裏時,感覺到他的手動了一下,抬起頭,盯著他的臉看了看,幽怨地說“唉!真是不懂風情,人家在跟你說情話,你卻隻知道看天上的星星。星星有什麼好看的,星星有我這麼美嗎?”也就是仗著他魔怔了,什麼也聽不懂,她才敢把女兒家藏在心底最深奧處的話語說出來。要不然,這些話如何說得出口?羞也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