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奇眯著眼睛聽完這些話,收了書信,道:“你的意思是想讓九靈教帶頭撤出九重頂?老頭子老謀深算,這些日子,也在為進退犯愁,隻因為我九靈教剛剛上山不久,如果就這樣帶頭撤退,怕要被別人恥笑。你說的很有道理,沒必要為了這一隅之地,搭上千萬條人命,退走是上上之策。”他說完就站起身,道:“如此,我告辭了。你打算明天就動身去嶺南?路途遙遠,你自加保重。”
徐承誌也站起身,含淚送程子奇到門口,“程兄,別了,你要保重啊!”程子奇道:“後會有期!”轉身走了。
晚上,把守關口的人又進來通報,外頭有人求見徐承誌。萬劫對徐承誌道:“我們明天一早上路,該早點歇息,又是什麼人來找你?”徐承誌道:“你在屋裏,我出去看看。”
他出了草屋,走出院子,遠遠地望見路口有一人提著燈籠站在那裏,正向這邊張望,瞧那身影,不是海文文麼?她是不是從程兄那裏打聽到我明天就要走了,特地趕來道別的?
看見徐承誌走來,海文文把手裏的燈籠放在腳下,迎著他走上幾步,站住了,抬起手使袖子擦自己的眼淚。“你的傷還沒好,怎麼能走遠路?路上什麼人照顧你?”
徐承誌哪曾見過她流淚?看見她哭,自己禁不住心酸,道:“文文,我這一去,不知幾時才能再見到你,你要好好保重。”海文文聽見他說話,哭得更傷心了,道:“這麼多人都困在山上,你叫我怎麼保重?最後隻有以身殉教,和其他那些不想死的人死在一塊。”
徐承誌心裏愁悵,找話來寬慰她道:“不要盡往壞處想,冥王教高手如雲,且有天險拒敵,敵人就算有十倍的兵力,也無法攻破山門。山上的人萬眾一心,一定能夠化險為夷,渡過危難。”
海文文止淚道:“你不用寬慰我,說什麼萬眾一心,連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會相信。現在冥王教大難當頭,到處都能聽到蠱惑人心的謠言。曲教主死了,神器落在薛懷義手中了,朝廷大軍馬上就要殺上山了,男女老少一個也別想活命……人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你沒看到那些在地上刨坑埋藏金銀器皿的人,他們哪有和敵人決戰的心,敵人一殺上山,他們勢必一哄而逃。還有一些教兵不備戰,不操練,一到夜裏就衝進教民家中**婦女,這樣的人殺了一批又一批,同樣的事情還是時有發生。依我看,冥王教早就完了,早就該散了,讓我和這樣的人死在一起嗎?”徐承誌聽著亦悵然傷感,再也找不到話來寬慰。
夜風拂拂,他們腳下的燈籠輕輕晃動,海文文的影子也跟著搖晃,移目向別處,夜空昏暗,是個多雲的夜晚,浮雲低壓山頭,周遭的山嶺靜謐得可怕,這黑暗的夜,漫長而惆悵,壓抑人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