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浪的紅舞鞋(1 / 3)

那張在床頭上懸掛起來的CD和枕邊殷紅的舞鞋,是安伽熙送我的唯一的禮物,也是我唯一珍藏如至寶的東西。它是在愛情沒有到來之前,用來奠念的方式,沒有開始就結束的宣言。CD精致的封麵上寫著——十一月的肖邦。JAY在黑暗中隱沒的輪廓,隔著我的眼淚越來越模糊,液體落在櫻紅的舞鞋上,化出一圈一圈叫不出名字的悲傷。

我確信他走了,他忘了告訴我離開之後將奔向何方,我的心化成紅色的舞鞋離開天堂,流浪在外,失去了方向,切斷了走回天堂的路。

今年的秋天沒有說一聲就提前到來了,院落裏沒有幾片落下的枯黃樹葉,我呆在房間裏獨自看韓國的肥皂劇,眼淚跟著劇情的起伏淅瀝嘩啦地往下掉,開著空調的房間有點冷,沒有人叫我把空調關掉。於是,我又開始想念安伽熙還有遊走在天堂的媽媽。我說,安伽熙,我真想為JAY跳一支舞,因為他是你和我深愛的肖邦的另一影子,請舞鞋讓停不下來,直到死去。我的靈魂會化成塵埃混入通往天堂的階梯,天堂的門口,有等待了我很久的媽媽。然後我腳上的紅舞鞋就能跟著你到天涯海角。

十分鍾,二十分鍾,一個小時……一直沒有回複的信息,在狹小的發件箱裏堆積成山,我的悲傷一觸即發。

我住在很大的院落裏,嗅著泥土的氣息成長起來,我的腳尖是種在大地上的根,有了一個基點便旋轉不停。

十三歲的我,奔跑到媽媽的麵前時,看到一個衣著雍容富貴的男人,他伸出戴著金戒指的手摸摸我的頭,笑著說:“良久嗎?”

我還來不及點頭,媽媽就警惕性地將我揉在懷裏。

我背脊僵硬,硬生生地抬起頭,用生疏的眼神望著那個叫我良久的男人,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對媽媽說:“你自己看著辦吧!良久由我來撫養來是最理智的做法,這也是你唯一能為她做的。”說罷,抬了抬手腕,“今天就這樣吧,過幾天我再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曾側目看我一眼,像是一個資本家在向他的工具展現自己的財富一般。雖是這樣,我還是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暖流在心尖撞擊,我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與我相生相息的一個人。於是,我的嘴巴裏不經意地吐出了“爸爸”這兩個字。媽媽聽了之後,擁抱著我的身體開始顫抖不停,她站起來,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個茶杯扔向那個我把他叫做爸爸的男人身上。

“滾出去!”媽媽歇斯底裏地叫著。

字字頓錯。封印在我的腦海裏。

男人走後,我抬起頭望著媽媽憂慮的眼神,“媽媽,芭蕾舞學校的老師選中我去參加國際舞蹈比賽了……”卡拉舔著我的腳踝,甩著尾巴。媽媽的臉色變得鐵青,嗬斥我站著不要動,然後慌張地跑到廚房裏找外婆。

“麻繩,麻繩在哪裏!?”

外婆從爐灶的角落裏抽出一條粗粗的麻繩遞給媽媽,然後問她拿去有什麼用。我站在原地直打哆嗦,媽媽跑進來,將卡拉一腳踢開。一邊用繩子緊緊地勒著我的手腳,一邊說,“良久,你要聽媽媽的話,媽媽會給你做最好吃的東西,買最漂亮的衣服,讓你做世界上最美麗的天使。”

“媽媽……媽媽……我疼……”

我的眼淚覆蓋了媽媽的麵孔,她用竹鞭敲打我的雙腳。外婆聽到我的哭聲跑進來,攔住媽媽。外婆抱住我的身體,用粗躁的手不停地拍著我的背脊,那些鮮紅的血黏在她的衣服上,她的麵孔煞白。

媽媽把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砸在地上。生活一下子變得暗渾無色。媽媽把我反鎖在房間裏,然後在木門的中央開了一個能夠探頭的小窗口,每天中午和晚上遞進來飯菜。偶爾把頭伸進來,仔細看看我,然後笑著說,“寶貝,你還在啊!”

我已經不敢看她的眼睛,隻能一味地望著房間裏唯一的一扇窗戶,期待著那個被我叫做爸爸的男人來將我帶走,那種扭曲的期待感隻是為了逃脫這個地方,不過我討厭他說話的口氣,但事實上那也是我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站在我的麵前,用那種口氣說話。外婆將卡拉從小窗口放進來,讓它陪著我。我開始哭,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變得那麼奇怪,就連外婆也變得不敢大聲說話。

比賽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我在房間裏喊媽媽讓我去跳舞,但是她沒有,而是打開門拿起藤條再次抽打我的雙腳,那些疼痛的印記切入我的身體裏,變得模糊不清。我乞求媽媽不要再打,我不是怕疼,而是害怕不能再跳舞。她卻更加變本加厲地抽打我的雙腿,直到我失去了知覺,輕盈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才停下來,抱著我的身體,親吻我眼角的淚水。

“寶貝,媽媽是最愛你的,你千萬不要再去跳舞,穿著紅舞鞋的天使是撒旦偽裝的魔鬼,會把你從我的手中奪走的。寶貝,你千萬不要離開媽媽。媽媽去把撒旦殺死,讓那個男人把中毒的舞鞋脫下,然後我們一起幸福的生活。”

“撒旦……”我重複著這個字眼,看著媽媽的眼睛,那裏麵熊熊的烈火是仇恨。

“撒旦,撒旦!……”她叫著撒旦的名字,跑進廚房裏拿著菜刀跑出去之前還不忘把我的房門鎖上,外婆也跟在她後麵跑了出去。卡拉舔著我帶著血跡的腳踝,還為我叼來心愛的舞鞋讓我揣在懷裏。我終於對三天後將要舉行的比賽沒有了任何的希望,望著窗外懶懶的陽光,相信了失去了舞鞋的生命會是索然無味的。

那一年,我開始相信命運。這是我的命,受惡魔掌控,無法更改。

這個時候有一個足球 “哐啷”一聲打破了房間的窗戶,過了一會兒,一個腦袋伸進窗戶,朝著我眨眼睛,可當他看到我血肉模糊的腳時,就趴在窗戶上,恐懼地看著我。

“帶我出去。好嗎?”

“你被綁架了?”我緊緊地抱著舞鞋,沒有說話。

他二話沒說跳進了房間裏,把凳子放在靠近窗戶的牆角,把我抱上去,然後自己又跳出去,站在窗外叫我張開手臂,他的背朝著我,等待著我趴在他的背上。於是我隻能把抱在懷裏的舞鞋穿在腳上,模糊的血肉粘在了舞鞋上,紅色的鮮血一點一點滲透了白色的舞鞋。可我願意忍著疼痛,躍上他的背,離開這個帶著傷痛的院子。

他背著我往熱鬧的大街上跑。我感覺到他的背脊發熱,背著我一定很吃力,可是我卻不能安分地呆著,我微微側下身,看著逐漸被血染紅的舞鞋,害怕媽媽從後麵追來,手上拿著竹鞭。於是,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裏。

“壞人就不會追來了。”他側過臉對我說。

“不!那裏沒有壞人,是我媽媽把我關在裏麵的……”我的聲音有些激動,不準任何人說媽媽是壞人,誰都不可以!就像小時候在幼兒園裏,其他的孩子嚷著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的時候,媽媽會去好好的教訓一下他們,然後對我說:“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欺負我們良久。”

他停了下來,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那……”

“帶我離開吧……”我知道他想說那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想跳舞,我不能放棄夢想。

他把我背進了一所漂亮的房子裏,裏麵的人拿出紗布、消毒液為我包紮傷口,我用感激的眼神看著他,第一次看清那清秀的眉目,微笑起來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有那很白很白的牙齒。

“疼嗎?”他低下頭,看到我腳上殷紅的血,“是你媽媽打的嗎?”

我點了點頭,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紮了一下。

他蹲下來,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抓住我想縮起來的腳,“雖然會有點疼,但是別怕。”我看著燈光下他低下頭的臉,他看起來不並比我大多少,和我的身高差不多,但瘦小的身體卻有背起我的力氣。

“我叫做安伽熙,你叫什麼名字?”

我拿起被他脫下的舞鞋,望著變紅的白色舞鞋一言不發,眼淚打濕了櫻紅的舞鞋,化成紅色的淚留在了我的手上。

“你不要難過,我彈琴給你聽。”他站起來,走到不遠處,優雅地用雙手扶起三角鋼琴。

小夜曲。不緊不慢的音符在我的身體裏慫恿起來,我的腳尖微微碰觸地麵,疼痛卻依稀強烈。

“我叫良久。”我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動,他的手指停在琴鍵上,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世界怎麼會這麼奇怪,同樣的名字被他叫起來卻格外生動。

“安伽熙。”我也學著他的口氣,重複了一次他的名字。在寬大的大廳裏,我們相視而笑。他的笑容大概是在那一刻偷偷地躲進了我的腦海裏,那一瞬間我仿佛忘記了疼痛和媽媽眼睛裏熊熊燃燒著的仇恨。

“為什麼隨便帶一個小女孩回家?讓她出去!”一個戴著金絲框眼睛的老婦人嚴厲地瞪著安伽熙的眼睛。

“奶奶,不行……”

“為什麼?”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那您先回答我,為什麼隻有我不能出去像其他的孩子那樣玩鬧!”

“孩子……”

“奶奶,我一個人在家會寂寞的。所以,請你無論如何答應我,讓她留下。”

我躲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劇烈地跳動,真害怕被趕出去。如果那樣的話,是不是又要回去?再也不能跳舞了?我看了看腳上包裹著的繃帶,小心地繃直腳,原地轉了一個圈。冒失地摔在了地板上,剛好被打開門的安伽熙看到,他跑過來,扶起我。我感激地看著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扶起了我,更感激他收留了我。

“我回來了。”這個時候,一扇門打開了,進來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他長得和安伽熙有幾分想象,如果說看到安伽熙能讓人平靜下來,那麼看到他的時候,就是一陣驚豔。這應該是用在女孩身上的詞語,但是這一刻我找不到什麼別的詞來形容他的出現。他的眼睫毛很長,顯得眼睛很漂亮。

“來客人了?”他放下書包,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看起來疲憊萬分,他的喉結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哥,你以前上初中也這麼累?”

哥哥?我的心裏琢磨了一下,他看起來好像比安伽熙要大呢,比我也整整高出一個頭。

“達熙,這是良久。”安伽熙把我帶到他的麵前。

“嗯?”他抬了抬眼皮,明亮的眼睛直觸我的心尖,“我叫安達熙。”

“從今天起,良久就住在這裏了。”

達熙準備合上眼睛繼續閉目養神,但聽到安伽熙的這句話,馬上從嘴裏迸出幾個字:“為什麼?”他站起來,打量了我一眼,奶奶走過來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達熙。達熙又坐回了沙發上,像剛剛一樣閉上眼睛,“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他的喉結又動了動,像是要把什麼咽回肚子裏。安伽熙朝著我笑了笑,“放心在這裏住下吧,這裏很安全的。”

這裏很安全。真的很安全。可是,這裏不是我的家。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莫名地想起媽媽,外婆,還有我的卡拉,那可憐的卡拉,從小到大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它會不會很餓呢?外婆呢,以前她總是需要我幫她捶背之後,才能睡好的。還有……還有媽媽呢?她現在是不是在找我?找不到會怎麼樣?是不是很擔心?帶著這些問題睡著,腦海裏一片血紅,我全身像是被電觸了一下,坐了起來,瘋狂地尋找我心愛的舞鞋,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我跑出房間,翻遍所有的垃圾桶,都一無所獲。寒冷的夜晚,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無聲地哭泣。也不知道是何時睡去,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溫暖的被窩裏。

安伽熙每天都會彈琴,坐在三角鋼琴前,像優雅的王子。我的身體也慢慢恢複起來,逐漸能跳一些簡單的舞。每當安伽熙的手指在琴鍵上遊弋的時候,我的腳尖也會不自覺地踮起來。

“為什麼你不去上學呢?”每天看到達熙背著書包走出去,安伽熙總是停止彈琴,看著達熙的背影。我也越來越感到奇怪,比如達熙叫安伽熙哥哥,從來都沒有看到他們的爸爸媽媽……

“我在家裏陪你啊!”

“等到——”他聽了一下,“等到良久去舞蹈學院之後,我就去上學啦!”

“舞蹈學院?”

“嗯。是的。奶奶已經叫人開始辦手續了,應該很快就可以入學了。”我興奮地圍著安伽熙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

乘著上學之前,我偷偷回了一次家,躲在遠遠的巷口看著,院子裏一片淩亂,梧桐樹葉落了一地,我慢慢地走近,以前卡拉總能在老遠的地方就聞出我的味道,這麼久不見了,它還能認出我嗎?

我像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想家了就回家。好像不再擔心媽媽會把我關起來,也不擔心她會打斷我的腳,隻要我向她道歉就可以了吧,然後一切又回到正常的狀態。

我準備推開家門的時候,門縫裏傳出的爭執使我不禁停住了下一個動作。

“你是撒旦!是你!一定是你把我的良久藏起來了!那隻該死的狗,一定是它把你進來的!它死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把它給殺了!你想像那隻狗一樣嗎?”聽到這句話,我的背脊發涼。

“不……不是……”男人懼怕的聲音,“我真的沒有看到她!也沒有帶她走……”

“不!是你!!今天,我一定要讓你見鬼去!!”

“你瘋啦?!”

“哈哈……”我聽到媽媽的冷笑聲,推開門,“媽媽!不要!”

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推開門的那一刻,我眼看著那把刀刺透他的身體,他無力地躺在地上。她拿著刀轉過臉對我笑,笑得全身發抖,“寶貝,媽媽就知道隻要撒旦死了,一定能救你出來!”她伸出沾滿血的手準備擁抱我,我轉身就跑。

一群鄰居圍了上來,阻隔了她要跑出來追我的步伐。

這不是我媽媽!一定不是我媽媽!!她是被惡魔附身的魔鬼!!!

我閉著眼睛跑出去,一直跑,一直跑,害怕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鮮紅的血跡。突然間,一雙手強有力地抓住我的肩膀。

“有你這樣閉著眼睛跑步的嗎?”

“達熙……”我睜開眼睛,額頭上的冷汗還在一直往下流。

“你怎麼了?”

“帶我逃吧!我不能在這裏!不能!!”我雙手顫抖地抓住達熙的手臂,仿佛現在身臨懸崖,這是我唯一的救命草。達熙拍拍我的腦袋,他不像安伽熙那麼溫柔,但是我卻希望從那裏得到撫慰。他不像安伽熙那樣背著我走很長的路,卻會牽著我的手,給我傳遞溫暖。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從家裏出來呢?那哥哥呢?他一個人在家嗎?”

“我回家了……回去了……達熙……我看了……她,她殺了我的爸爸……她不是我媽媽……她一定不是!!”我停住腳步,緊緊地抓住達熙的手。

我又回到裏那座美麗的大房子裏。這裏還是很安全的吧,就像安伽熙一開始說得那樣。但是房子裏的燈暗了,達熙說他可能已經睡了。我和達熙之間的關係,好像也是這樣慢慢地開始微妙起來。雖然沒有想象的美妙,但是起碼他現在看到我的時候會微笑。

第二天安伽熙也沒有問我昨天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麼事。一切都如同往常。安伽熙每天都在家裏,除了彈琴便什麼事情都不做,常常望著天空發呆。他說,人總有一天會到那裏去。他的手指指著天空。

也如安伽熙所說,我去了全日製的舞蹈學校。離這個城市很遠,需要做飛機。那時候我離天空很近。仿佛總能聽到安伽熙用柔和的聲音說,良久,以後我也會去那裏。那樣,你會想念我嗎?想念我的時候,一定要到離我最近的地方來看我。

那時候我就想,安伽熙應該是一個很憂鬱的孩子,和達熙不一樣。達熙會拿著課本說,這該死的東西讓它見鬼去吧!為什麼一個簡單的結果,卻要那麼複雜的過程?!他從來不會說讓自己去見鬼,然而安伽熙卻是會這樣說的人,真叫人悲傷。可是,每當看到華麗的三角鋼琴前,他寂寞而瘦弱的背影就讓人心疼。

上學的日子是一個冗長的夢境。後來東奔西跑地參加比賽。我很少回來,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達熙來接我,每次回來安伽熙都不在,每次都是到外國度假。我竟然開始莫明其妙地期待讓安伽熙看看良久十八歲時候的樣子。現在的安伽熙也一定變得高大挺拔了吧?像達熙一樣讓女生看到就傾心吧?

有時候達熙還會到外地來看我,帶著一些好吃的東西,他說那是哥哥從國外帶回來的。我常常問問他為什麼安伽熙不來看我?達熙說安伽熙準備常住在國外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又不免傷感起來。

有一次沒有告訴達熙,我就回家了。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驚呆了。安伽熙的背脊已經幾乎彎曲地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走路,他坐在鋼琴前麵,再也無法挺直背脊像王子一樣優雅地彈琴。

“良久……”是他先看到了我,我身體僵硬。依然是這聲音,沒有加過任何處理,卻格外動聽。

“你怎麼了?”我怔怔地站著。

“你看,我病得不輕了。”他的嘴角上揚,天真地微笑。

“安伽熙……”

“真不該讓你看到的,嚇壞了吧?也許——也許以後再也不能給你彈琴了,我練了很久都練不好……”

“哥哥?你在和誰說話呢?”這個時候,達熙從樓上走下來,看到我的時候,停在了樓梯上。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良久,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安伽熙打了一個哈欠,對我們說他累了,先去休息了。

寬大的客廳裏隻有石英鍾笨重地擺動的聲音,風不知道從哪裏冷颼颼地吹進來。我看著達熙,他默不作聲。

“為什麼會這樣?”

“以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他是不是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