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母親的許可和祝福之後,我滿心歡喜地出發去了孟買,由妻子獨自撫養我們隻有幾個月大的孩子。但是到了孟買之後,朋友們告訴我哥哥,說印度洋在6、7月份的時候波濤洶湧,加上這是我第一次出海,建議我應該等到11月份再走。甚至有人還說一艘汽船剛剛在大風中沉沒了。這讓我哥哥很不安,不肯讓我冒險起航。把我托付給一個朋友之後,他就回拉吉克德繼續工作了。他還把旅費留給我的妻兄保管,並囑托幾個朋友,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關照我。
在孟買的時間對我來說,度日如年。我每天都希望可以盡快到英國去。
與此同時,種姓長老們對我要出國的事情感到非常震怒。那時,還沒有任何一個莫德·班尼亞種姓的人去過英國,如果我膽敢前往,就得接受懲罰。為此,我們種姓的族人召開了一次全體會議,我也被叫去了。不知道自己忽然從哪裏來的勇氣,我毫無半點畏懼或是猶豫。族長賽斯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和我父親關係也很好。他質問我道:
“在種姓看來,你遠赴英國是極為不妥的。我們的教義禁止遠航,而且據說如果住在那裏,想要保持自己的宗教習慣是不可能的,飲食習慣也會變得和歐洲人一樣。”
對此,我回答道:“我認為,去英國完全不違背我們的教義。我是去那兒深造的,而且我已經對我母親嚴正起誓,保證一定會遠離那三件您最擔心的東西。我深信,這些誓言可以保我安全無虞。”
“但是我告訴你,”賽斯回答道,“想在那兒保持我們的宗教習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和你父親的關係,你應該聽我的勸。”
“我知道您和我父親的關係,”我說道,“您對我來說就像是家裏的長輩。但是在這件事上,我恐怕無能為力,我不會改變去英國的決定。我父親的另一個朋友,也是我們的家庭顧問,他是一個博學的婆羅門,對我去英國的事情也毫無異議,而且我母親和兄長也都同意了。”
“但是,你打算無視種姓的命令了嗎?”
“我真的無能為力。我認為種姓族人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這激怒了賽斯,他開始斥責我,我則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裏。最後,賽斯宣布:“從今天開始,這個孩子不再是我們種姓的人了。誰要是幫助他或者去碼頭給他送行,罰款一盧比四安那。”
這個命令對我毫無影響,我起身向他告辭。但是,我擔心哥哥會做何反應。幸運的是,他很堅強,還寫信安慰我說,盡管有賽斯的命令,他還是讓我出國。
但是,這件小事讓我更急於趕快出海。萬一他們成功地給哥哥施加壓力怎麼辦?要是有什麼不可預見的事情發生了怎麼辦?正在我為這樣的窘境發愁的時候,我聽說居那加德有一位律師受召到英國執業,船期定於9月4日。我哥哥曾拜托幾個朋友照看我,於是我也去征求了他們的意見。他們都覺得,我不應該錯過與此人同行的機會。時間緊迫,我拍了一個電報給哥哥,他同意了。我想從妻兄那裏拿回旅費,但是他聽了賽斯的命令,不肯給我,表示他不想也被種姓驅逐。於是,我隻好向我們家的一個朋友求助,請他幫我支付旅費及一些雜物的費用,並保證哥哥會替我還錢。他不隻借錢給我,還鼓勵我,對此,我非常感激。我首先用一部分錢買了車票,接下來去買了一些旅途上會用到的東西。另一個朋友對此有一些經驗,他幫我準備了衣服等其他一應物資,有些衣服我挺喜歡的,有些則完全不喜歡。雖然我現在很喜歡領帶,那時則完全看不慣。短款的外套讓我看起來很不莊重。但是在去英國的熱情麵前,這些不喜歡都是微不足道的,去英國才是最重要的。食物等一應物資也準備得很充足,足以應付船上的生活。朋友還給我訂了一個和這位居那加德律師同艙的臥鋪,並把我引薦給了他。他的名字叫塔拉姆巴克拉·瑪祖姆達,是一位閱曆豐富、飽經世故的中年人。而我當時還隻是一個毫無經驗的十八歲毛頭小夥子。瑪祖姆達先生讓我的朋友們不要擔心我。
我最終於9月4日從孟買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