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冬日總算有要離去的跡象了,融化掉的雪水淙淙流淌,彙成一道道溪流,喚醒了在寒冬中潛藏了許久的生機。放晴了的天明亮了些許,枝丫上開始冒出一丁點兒一丁點兒的綠意,連那剩餘的殘雪都無法掩蓋住日益勃發的生命力。
合歡折下一支帶了數個桃花花苞的桃枝,正要討喜似的奔到輕塵跟前來,卻不想踩著雪水滑了一跤,饒是孩子愛笑愛玩的天性,也不顧著沾濕了的衣裳,又一骨碌爬起來飛身去追逐一隻喜鵲了,逗得輕塵嬉笑不已。
一路上有了合歡的同行,讓輕塵覺得輕鬆許多,每天看著小丫頭笑得沒心沒肺毫無防備,心裏頭也仿佛被感染似的變得明媚起來。
雖然有時會暗暗擔心合歡這般毫無心機的性格容易遭人暗算,私心裏卻不願見她也像其他人一樣喜怒不形於色艱難地活著,失去難得的純真和坦誠,便也就處處護著,將就著她。
因著合歡強烈的好奇和停留使得一路上花費的時辰比以往多了,但嬙媯派的其他弟子都領了任務被分散到各處去,所以合歡一路上嬉鬧玩樂耽擱的時間卻也沒有妨礙到任務的進程,於是輕塵也就順著她,走走停停。不像是執行任務,遊山玩水的意味倒是更多些。
這日兩人來至永寧縣,縣內設有一家嬙媯派用以暗中聯絡的客棧,三日前輕塵收到嬙媯派專用的四色衝天焰火發出的訊號,得知永寧縣內拘禁了不少試圖攔截嬙媯派的各門派弟子,便匆匆趕來。
到了發射訊號的客棧,輕塵帶著合歡不動聲色地越過一堵女牆,熟門熟路地繞過幾個回廊,再三確定無人吊在身後,才往一隱秘在楓林中的閣樓走去。
剛踏進暗哨聯絡點,便早有人候在此處了。
來人三十餘歲,虎背熊腰,身材短小精悍,一雙牛眼微微入鬢,乃是魔門堃靈道得力弟子袁三清,此人神色焦急,一身風塵,像是疾行數日快馬加鞭趕來。
見了輕塵,袁三清一臉謹慎地站起身來:“授主。”
此人雖是六道之一堃靈道首徒,年紀上亦比輕塵番出一倍,但堃靈道向來為嬙媯派馬首是瞻,輕塵在輩分上尚且高出一頭來,故六道中人皆要稱悉嬙第一弟子一聲授主。
輕塵微微頷首:“你來得這般匆忙,可有要事?”
“大事不好,據探子密報,青聯幫川溪幫,昌乾派,天師教以及龍泉寺靈空方丈靖安大俠還有劍聖薛原之子簽下盟約,要徹底剿滅以嬙媯派為首的魔門邪教,為王家滅門血案討回公道!與此同時,其餘並不在盟約之內的幫派也盡打著同樣的名號肆意殘害我聖盟的弟子。”
“薛原之子?”輕塵喃喃地重複,心底瞬間思緒萬千。
“是,”袁三清答道,旋又急促催到:“雖說此次圍剿乃針對嬙媯派發起,然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再者堃靈道向來依賴教主庇護,故宗主讓我來請示教主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我堃靈道願全盤聽從教主差遣。”
輕塵聞言方收起繁複的思慮,冷然道:“事關重大,我須得立刻回去稟報師傅。”
袁三清搖頭:“情況危急,授主往返一趟頗為費時,宗主已得教主彼岸花密令,說是……見授主如見教主,一切聽從授主吩咐。”
輕塵愣住,師傅此舉……幾乎意味著將整個嬙媯派的未來交托在她手上。
事關重大,半分疏忽不得。
輕塵沉吟半晌已是神色冰寒:“即是如此,你火速通知其餘六道聚集,共討抗敵大計。”
“屬下聽令!”
是夜,閣樓內八個席位已是座無虛席。
輕塵出示悉嬙彼岸花密令,代悉嬙坐下主位。
以下依次是六道實力最大的天興道長老張垣孝,冥蹤道宗主莫尚應,侯蠱道宗主蒿荇,堃靈道首徒袁三清,海邪道首徒孫韶崇,妄虛道第二弟子熊不休。
燈火搖曳的影子映在輕塵麵容上顯得晦暗不明,她肅聲道:“在座的皆是我聖盟數一數二的人物,所以我也不說什麼客套話了。當下的情勢分明,這武林多年來所謂的正邪平衡已被打破,如今那些自稱武林正派的人洶湧而來,勢要致我們於死地,若我們再人心散渙,各自為戰,遲早會釀成大禍,屆時不說能否光複我聖盟,就連各位的地位也無法保全。”
眾人麵麵相覷,頓覺事情的嚴重性,心裏都開始掂量著自己的存亡大計起來。
“師侄女這話嚴重了。”坐在次席的天興道長老張垣孝陰陽怪氣地開口:“武林正派打著旗號討伐的可是你們嬙媯派,取走了玉玦的是你們,被剿殺的也應當是你們,可與我等無關,我們也沒有那個必要趟這次渾水,什麼益處得不到就罷了,搞不好一個不覺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