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確認兩人都已經把藥湯喝盡,悄悄回頭與高老夫人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接下來老莊依舊與小佩打笑,高老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兩人相互挖苦。
眼看著一樁心事已了,心神鬆懈之下,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氣喘擄住了笑容。
連續不止的咳嗽讓她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方才笑著容光滿麵的神情看起來枯朽憔悴。
高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咳嗽不止,小佩慌亂了起來,忙招呼老莊就要把她扶進房中。
薛楚涵見高老夫人嘶喘異常,起身一手按住她的脈門,發覺她氣息紊亂,似有走火入魔之迷像。
高老夫人病發時見命門被奪,正要反抗,無奈有心無力,隻得任由薛楚涵捏住她的手心。
可是薛楚涵卻移掌印在她後背的脊中穴,緩緩輸入一股真氣,助她平息動蕩的脈息。
不多時高老夫人急促的喘氣和咳嗽有所緩解,卻仍是有些虛弱。
輕塵見此疑惑問道:“高婆婆您的病……”
小佩歎息道:“此事說來話長……”
高老夫人心想著這兩人看來心腸倒是不壞,可惜早已喝下了她秘製的毒藥,不久便會毒發而死,雖然可惜,但比起任何外物,沒有什麼比守住山洞裏的秘密更加重要。
薛楚涵擔憂道:“高婆婆是否曾經遭人重創?否則不該有這樣的症狀。”
高老夫人歇了半晌才緩過來,搖頭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便越好,你們都是好孩子,老身這個快進棺材了的老東西,不想將這些個不堪的事情告訴你們。”
輕塵道:“難道高婆婆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不便說來咱們定不會過問,隻是如果高婆婆受到惡人的欺辱,定要與我們說,我們兩人武功雖不高,但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薛楚涵甚少見過輕塵說這樣真性情的話,連他都有些吃驚了,便也連聲道:
“沒錯,高婆婆若是遇到什麼困難,我們定不會袖手旁觀。”
老莊像是被兩人的義氣打動了,直勾勾地看著兩人良久沒有說話,高老夫人和小佩對視了一眼,又歎了一聲道:
“你們都來我房中罷……”
小佩扶著高老夫人躺回榻上,薛楚涵和輕塵坐在椅子上,靜靜聽高老夫人講起往事。
高老夫人回想起了許久許久之前的回憶,臉上有記起美好過往的愉悅,也有憶起不堪回首舊事的苦痛。
她緩緩道:“那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當年她三十有一,是嫁入當地小有名氣的富商高家的少夫人,丈夫溫厚親昵,有一個六歲的兒子伶俐可愛,一切都是那般幸福如意,一家人過著衣食無虞的快活日子。
而她的好日子卻在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午後就走到了盡頭,娘家惹來的仇家殺害了她族人和父母,甚至牽連到已出嫁了的她和丈夫,從此拉開了延續至今的一場夢魘。
高老夫人眼神迷離,似乎陷入了不自知的恐懼與忿恨中。
她喃喃道:“那個午後,天氣悶熱得很,我們原本闔家大小在別院裏頭消暑,可是那日完全沒有風,氤氳的濕氣如同幕罩一般籠在四周,幾乎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仿佛即將有一場風暴登陸。我隱隱的有不詳的預兆,老高要到不遠處的荷塘納涼,我讓他莫要去,可是他不聽……不久便被發覺奴仆散盡,他被淹死在荷塘裏……”
輕塵和薛楚涵安靜聽著,相互交換了個驚疑的眼神,沒有說話。
高老夫人歪在榻上,慘笑道:
“你倆一定以為這隻是意外……但並非如此,那是他們給我的震懾,他們終於尋到了我,卻不肯給我個痛快,想方設法隻為變相折磨我……”
輕塵悄聲重複了一句:“他們?他們是誰?”
高老夫人並沒有回答她,繼續沉浸在自己苦痛的回憶裏:
“我的猜測是對的,打那時開始便噩耗不斷,不多時整個高家便分崩離析,死的死,瘋的瘋,為了躲避這場災禍,我帶著我孩子和幾個奴仆逃到這個荒山野嶺來,可是不久之後,他們也追來了,似乎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他們殺了我孩子,將我打成重傷,將所有奴仆殺盡,僅有高家原本的一個下人老莊和我的貼身丫鬟小佩被救過來……若非我當年裝瘋賣傻逃過一劫,大概也難逃一死……隻可惜我可憐的孩子……還那麼小,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