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這正是薛楚涵的小把戲。
毫無疑問,他們的分毫舉動都已經被監視,要想安全將劉佳言和高才進帶走,就必須兵分兩頭,首先由碧落帶著空的緊閉門簾的馬車遠走,引絕大部分心懷不軌之人去追,而私下裏鍾灝帶著兩人喬裝後從另一條小道遁走。
碧落的馬車去到某個鬧市,自然可以以購買上路幹糧衣裳的由頭,棄車潛入人流,人海茫茫,隻剩一輛空空如也的馬車,叫追蹤之人無所適從。
三人神色平靜地回到客棧,輕塵闔上房門。
隻覺被迫與季複明坐到同一條船上來,來路不明就罷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們一時也是脫身不出,十分頭痛。
季複明讚道:“早聽聞薛兄聰睿果敢,往往能於山窮水絕處妙計頓生,在下佩服。”
薛楚涵禮貌性頷首,當下並無言語。
輕塵微微一笑,雙眸如秋風蕭瑟,審視季複明,一語雙關道:“既是妙計,又怎能輕易被你看穿?金蟬脫殼,你又怎知自己到底是在局中還是被隔絕在外?”
季複明也笑:“輕塵姑娘說得有理,看來薛兄是另有下著了。”
輕塵隻是看他,並不搭話。
季複明覺得十分委屈,當下雙手揚起做投降狀,無辜道:“天可憐見,在下什麼也沒有做,怎的招來你們這般誤解?”
薛楚涵淡淡道:“季兄出現的每一個時機都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季複明無辜的雙眸滴溜溜轉了一圈,若無其事答道:“那是當然,我一直跟著你們。”
輕塵笑了,對於這個答案並不驚訝,隻是問:“從甚麼時候開始的?”
季複明十分老實地答:“三日前,客棧眾人收到暗鏢,得知弦月玉玦在你們手中的時候。那時我剛到句章縣,便得到了從前交好的人消息,所以一直暗中留意你們了。”
薛楚涵明知故問:“那人托你來奪弦月玉玦?”
季複明十分莫名:“不然呢?”
薛楚涵哂笑道:“所以方才你替我們解圍,都是為了弦月玉玦。”
季複明搖頭似撥浪鼓一般:“不不不,我不過是看不慣鄧慶民那一朝得誌的小人臉麵罷了。”
輕塵又問:“為何現在卻來坦白?”
季複明眨了眨眼,理所當然道:“因為打不過你們呀。”
輕塵翻了個白眼。
季複明指著薛楚涵,又笑道:“要比武功我打不過,要論智謀我也不及他,既然遲早都要揭穿的,倒不如我自個兒來自首好了。”
輕塵冷笑:“弦月玉玦不想要了?”
季複明笑得乖張:“想要。”
薛楚涵廣袖輕揚,端坐入榻,取茶幾上冷掉的茶水飲用。
雖流落江湖草莽之中,一餐一食早已比不得從前優渥,可畢竟是高門世族之後,處事不驚,尋常舉動間皆是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漫不經心道:“季公子不妨說明來意,我們事務繁瑣,不見閑客。”
季複明抬頭,看著薛楚涵那張明顯失去耐性,卻仍舊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淡淡神情,終於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道:“我要打敗你。”
薛楚涵有些愕然。
季複明重複道:“我的來意就是要打敗你,讓天下人知道,哪怕再尊貴的世家公子,都是我手下敗將。”
薛楚涵不解:“可我叛離家門之後,世人視我如草履。”
季複明冷笑著搖頭:“世上皆是見風使舵,左右搖擺之人。自昨日你於東山周府大出風頭,先有麵不改色抗衡周駿之勇,再有身負弦月玉玦之威,不日之內,整個江湖上流傳的都將是你的傳聞,屆時全天下的人都將對你改觀,聲名更盛從前。”
薛楚涵淡淡道:“名聲在外,都是累贅而已,何必介懷。”
季複明哼道:“薛兄淡泊名利的名士之風令人讚歎,可正因為你曾擁有過,才有資格說不在乎。你可曾想過,你所棄如草芥的名聲可是千千萬萬匍匐於地底的寒門庶族苦苦追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