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淩的人生,從未覺得有今日這般灰暗過,身邊之人接二連三的離去,已對他造成致命打擊。
淒苦與憤恨幾乎填滿了他整個身體。
在昨夜,薛淩並未真的離開,他做不到這般灑脫,走走停停後,最終折返了回去。
在印象裏,李術與他相識的時間僅僅隻有兩天,但其為他所做的,足以讓薛淩無法平靜。
李術不是一個合格的侍者,然而卻以另一種姿態,完美的出現在了薛淩的人生裏。
他是一個導師,一個如父輩般的人物。
李術的背影是高大的,他以一種局外人的身份,拯救自己於生死邊緣之中。
薛淩流著血淚,李術在最後所綻放的容顏,讓他久久不得釋懷,那是視死如歸的氣質。
他為了自己,真正矗立在了自己 的身後,即便與他無關仍直赴火海。
薛淩還記得那段回去的路,是在他的天幾乎塌下來的情況下,尋回去的。
在那時李術的傷情,觸目驚心,讓他幾度揪痛,昏天暗地,鬱鬱不得其苦。
他曾想就此走向終結,但最後,他被拉了回來。
拉他回來的同樣是李術,一個將死之人所殘存的微弱呼吸。
“死人不得入城。”衛標開口。
“不,他未死,他終會回來。”
薛淩瞪著大眼矢口反駁,李術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決不允許其獨自離去。
這種殘酷的現實,已在薛淩心底形成了不可磨滅的執念。
他總覺得,李術正在冥冥中注視著他,對他進行呼喚,而呼喚的內容,便是拯救。
薛淩扛著重擔來到了這裏,他相信,是傷皆可醫,如今已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刻。
李術踏在鬼門關,薛淩站在城門口,並未失去理智。
在經過最初的激動後,他再次顫聲道:“大人,草民與叔父久居於封土,但故根在南陽,今朝叔父遭意外即將走向生命盡頭,他有遺願,願歸根,往大人成全!”
“嗯?”
一個少年說出這番話,任誰都會體諒到其中的悲涼。
生死相別,是最淒慘,亦是最容易引起共鳴的,後方的人群受到感染,紛紛投之以慰藉的目光。
不過想以此感動衛標,那就顯得有些勉強了,眼前這少年莫名激動的神色,不注意間還真把他唬了一把。
隨即他向其身後看去,在那裏有著一個簡易的木質板架,而在板架之上,靜躺著一位男子,男子的臉是被粗布遮蓋住的,但蒼白的膚色,滲出的血和胸前一片殷紅的汪洋,無不訴說著此人的狀況,有氣也是奄奄一息。
衛標拿開粗布,直接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
衛標有些後悔了,後悔掀開了唯一的遮擋,讓這幅慘樣暴露在了蒼天白日一下。
“嘶!”
周圍的人目睹的真真切切,趕緊蒙住孩子的眼睛。
衛標跟著再次蓋住,但那餘味卻始終環繞在腦中。
“走走走,這城你過不了,趁早回去準備後事!”
衛標覺得自己的手腕已經夠狠了,心理素質也早已成熟到了這封土城牆般的地步。
然而當看到這幾乎陷下去一半的頭骨,他還是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差點將隔夜飯給吐出來。
衛標有些惱怒,他娘的這還有的救,純粹是對他幾十年的智商與經驗的侮辱。
“死都死了,葬哪個鳥地方不是葬。”
衛標晦氣的揮了揮手,就像是在趕蒼蠅。
是不是蒼蠅薛淩不知道,但這手勢可是明白的清清楚楚。
薛淩腦門一漲,拖起板架就往城內走,他怎麼可能回頭,去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
他已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不成比例的向前熟視無睹的拽去。
“你個小崽子,趁我還在跟你好好說話,趕快滾。”
衛標大怒,領著兵丁擋在了前麵。
薛淩手無縛雞之力,即便有滿腔怒火也得獨自吞下去。
他無力的跪在了城門下,老天從來都是不公的,一個螻蟻隻能隨波逐流。
他從未有現在這般渴望過力量,掃平一切的手段。
“讓開!”
薛淩聲嘶力竭的大吼。
“你,好好好!”
衛標的臉幾乎可以擰出水來,被氣的惱羞成怒,他覺得務必要給其一點顏色。
“這孩子已經這般淒慘了,你不但不大開方便之門,還要用你那僅有的微末權利,去擠兌他,你的良心每每夜晚可得安穩!”
王五站在人群裏嗷嘮一嗓子,成功點燃了眾人的情緒。
眾人紛紛回過神來,本來就對這守城的不太友好,此時見他此番做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