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遍撒朦朧星光,如有霜白。
在錢玉的印象裏,夏日的夜晚應該呈現的是一股燥熱,然而清風徐來,在撫過草地,直襲他的身下時,卻覺察到了透骨幽冷。
薛淩是不是死了?
這個前一刻還在關心的問題,在下一秒的場景裏,戛然而止。
此刻的他,更想知道的是其在臨走之前,到底並發的是一種怎樣的信念。
他的勇氣,究竟從何而來。
錢玉跌坐在地上,冷汗直接打濕他的衣衫。
其後仰著,撐著手,手心有種油油的無比滑膩感。
在薛淩的軀體出現在身前之時,他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這般驚顫了。
那千瘡百孔的身子,淌著血,恰巧搭在了他的腿下,就那麼靜靜的盯著他。
錢玉能從那道眼神裏,看到其本應有的最後不屈,即便是死,也無法釋懷的痛苦情緒。
從表麵看,薛淩走的不如他的個性,如猙獰的惡鬼,就像隨時都會以另一種麵目活過來。
錢玉內心震動,來不及感觸,在抬起頭的刹那,知曉更讓他在意的東西。
夜幕下,一道晝亮的精光包裹著無與倫比的威勢,漫天席卷。
張家老祖的神情朦朧中看不出波動,錢玉不必待他接近,便能夠想象是冷漠且無情的。
其漂浮於虛空,整個身體呈幻色,散發咄咄神芒,如神帝,有體山大。
錢玉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嚴重死亡威脅。
他想要逃,卻自覺身子不聽使喚。
耳畔風聲霍霍,在一聲轟鳴中,他的意識急速回歸於大腦。
“快走!”
錢玉已經聽不到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僅剩下的隻有從心底升起的濃濃恐懼,和未知中,本來金光燦燦,卻偏偏如同從地獄而至的催命使者。
他在第一時間對自己的行徑產生了後悔,其怎麼也沒想到,一道法相印記,竟是如此強大。
這是其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它來了,如洪荒猛獸,即將將自己瞬間撕碎。
“救我!”
錢玉神魂大震,撕裂大吼。
“走!”
錢林秀猛然扯過他,手提著兩人,奔命而逃。
錢玉怒睜其眼,可看見張家老祖的步伐並不快,卻有著丈行千尺的偉力。
在橫渡於虛空間,持右手撒開光影大網,僅僅片刻光景,便在他絕望的眼裏,將其徹底籠罩。
“可有續命之法!”
錢玉喝問,一片白芒大盛過後,他們的身體在極速倒退,重回伊始之地。
“栽了!栽的不冤。”
錢顯明慘笑,閉上了眼。
在其張家老祖眼裏,他們就是螻蟻般弱小,再做掙紮亦成掌中玩物。
“這次是真的絕路了,媽的薛淩害慘了我們。”
錢林秀的聲音充斥著怨氣,如催命符狠狠的打在了錢玉身體上。
錢玉徹底慌了,隻有站到了這個境界,他才突然發覺,自己竟也如此怕死。
他的腦子在飛轉,尋找求生契機。
然而很快,他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再多計較,亦是徒勞。
“我錯了。”
“砰!”
錢玉全無了氣力,苦澀的他正要閉上眼,卻在落地的後一秒,滿眼煙塵中,再看到一道虛幻的大手伸向了另一個少年。
那個為薛淩哭泣的男子,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逃脫而去。
“張家!必遭萬劫不複!”
塗浪踩行尺走地靴,林立於天地間,一雙眼睛紅的充血。
張家老祖眉頭微皺,手入無跡,再次擒來。
“你已經錯過了殺死我的最好時機,接下來便是你們張家會因我,陷入滅頂之災!”
塗浪猙獰著大聲咆哮,並未離開,隻是身化流光落在了劉家村內。
“媽的!這張家老匹夫怎麼還不消失。”
東南境,金昭斬緊緊盯著場中,在半個時辰後終於是耐不住性子,發出聲音進行叫罵。
金陽掃視,示意其稍安勿躁。
“無需心急,再有一會兒,他該離開了。”
法相印記並不會長留於世間,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使烙印變淺,從而消失。
隻是在金昭斬眼裏,今夜已如度日如年,存在的夠久了。
其若一直不消失,他們便一直不敢有所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