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殤,莫離,與無憂(1 / 2)

我的名字叫無憂。自記事起,便與母親、兄長、姐姐共同生活在一片兩三個日夜便能走完的孤島之上。我與姐姐一卵雙生,長得極為相似。時不時地,我喜歡盯著姐姐呆呆地看。看著看著竟是癡了,有種照著鏡子的感覺,似乎連舉手投足、眼角眉梢之間都是同一個人。仿佛若是有天我忘記了我就是我,便再也分辨不出誰是姐姐,誰是無憂了。

哥哥大我們五歲,是家裏唯一的男兒。因為母親病弱,家裏的一切活計也就順理成章地由一位方才十歲的小人兒擔了起來。哥哥並不多話,不似我與姐姐十日有九日都過得吵吵嚷嚷。但哥哥對我們與母親卻是極好。記憶裏,哥哥總喜歡看著我們溫暖地笑著。他並不出聲,笑容也是淺淺的,似有似無,仿佛那夕陽投射下來的光,並不似烈日般熾熱與張狂,卻穩穩地,靜靜地,包裹著我們,帶著眷戀與不舍。

不知從何時起,我總是不敢看哥哥,卻又忍不住稱他不注意時偷偷地望著。哥哥似乎總是忙碌的,舉手投足之間卻是那樣的從容,像一副會動的畫卷一樣美。忙著忙著,哥哥似是感受到了什麼,慢慢地,依舊從容地,如畫卷般地,撇過頭。夕陽的光又會投射下來,暖暖地,安靜地,包裹著我,帶著眷戀與不舍。

我便傻傻地笑著回望著他。片刻後,卻似是羞澀地匆忙逃開,仿佛是難耐那夕陽餘暉的溫柔吧。

我從未見過父親,也不知父親姓甚名誰。母親偶爾會告訴我們,父親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在我和姐姐仍在繈褓中時,就已經去世了。但除此之外,母親卻從未提過有關父親生平的隻言片語。我與姐姐也從不敢問,因為母親每當說起父親時,眼神中總會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哥哥許也是見過父親的,但哥哥對父親的一切卻更是沉默。眼神不似母親,談不上哀傷,也不似緬懷,卻也不能說沒有任何情緒。事實上,我時常讀不懂哥哥的眼神。哪怕在他對著我們溫暖地笑著時,眼神中似乎也包含著讓人讀不懂的意味。我當時想,或許那就是“成熟”男兒該有的眼神吧。

我們一家並沒有姓氏。所以,母親就叫月夜,哥哥叫無殤,姐姐叫莫離,而我就是無憂。

自記事起,我與姐姐便從未離開過這座小島。讀書認字與世間道理都是母親和哥哥手把手教會我和姐姐的。島上杳無人煙,盡是些飛禽走獸。自然的粗糙與殘酷或多或少也鍛煉了我和姐姐的一些身手。五歲時,我已能與姐姐一起,帶著自製的工具,打些山雞與野兔。我們也會自己紮著簡單的木筏,在近岸的地方捕些魚蝦。我和姐姐的水性極好,

多年來懸崖峭壁間的摸爬滾打,也使我們的力量與靈敏遠遠高於一般五歲或更年長的孩童。但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高於常人的身手,並不僅僅是那幾年自然錘煉的緣故。

然而,我與姐姐的這一切都比不上哥哥。哥哥徒手就可以打下一頭犛牛,懸崖峭壁之上、驚濤喊狼之中,都仿佛如履平地。哥哥的表情也總是淡然且溫潤的,似乎泰山崩於前,也會麵不改色。

哥哥還是唯一一個可以離開小島,到海的對麵去的人。母親體弱,平日裏連房門都不怎麼踏出,更別提出海遠航。我與姐姐卻總是央求著哥哥帶上我們。那時,哥哥總會溫柔地說,我們還太小,經不住旅途的顛簸,也不適合世道的險惡。哥哥說,等我們長到和哥哥一樣大時,便能像哥哥一樣離開小島,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了。

小島邊有一艘較大的海輪,是離開這座小島的唯一工具。它不同於我與姐姐手工紮出來的小艇,那是一艘可以扛下波濤洶湧的龐然大物。哥哥說過,也是這艘海輪,帶著我們一家四口來到了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島。

哥哥每隔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就會離開小島,到海的對麵去采購物資,一走便是一個多月。走前都會貼心地替母親安排好生活的必須。

島上似乎有些很值錢的草藥與動物,哥哥將草藥集中種植,又將一些動物圈養起來,定期到野外采樣進行交換混雜,以保證品質。我們還有一間小巧卻五髒俱全的練藥房,是我與姐姐在島上唯一一處不被允許踏進的地方。哥哥每天都會在練藥房裏呆上一段時間,有時甚至幾天幾夜閉門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