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樹影蒼翠,啾啾鳥語聲中,天邊浮起半抹雲霞。
我抱著雷歐諾,繞過破敗的倉庫,走向青石建築群的正前方。雷歐諾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嘴角卻依然僵持著原來的弧度,仿佛睡著了一樣。可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前方。這條路,究竟有多漫長……會比我這一生還要漫長嗎?自從來到這個奇異的世界之後,我就已經很清楚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實力,代表一切。所以,哪怕是殺人,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哪怕看到一幅幅觸目驚心的場景,我可以淡然自若。因為在穆達鎮的那一幕告訴我,這個世界不是你殺人,就是被人殺!沒有誰會去在意你的生死!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那,雷歐諾為什麼會願意為了一個相識不久的少年付出生命呢?為什麼我總是這樣幸運,每每走到絕境的一步,總會有人為我犧牲!雷洛斯大哥是這樣,小藍也是,就連雷歐諾……如果可以,我寧願現在閉上眼睛的那個是我……
“蕭兄弟,這群家夥該……”餓狼盜團老巢之前寬廣的空地上,此刻聚集了一大幫的人。僅存的餓狼盜們都被圍在了中間,數十名四鎮劍士正橫劍指著他們的脖頸。一旦對方做出反抗的舉動來,便會立刻斃命。
阿卡特一見到少年緩步走了出來,臉上一喜,正要詢問他該如何處置這群餓狼盜,猛然間瞥見少年衣襟上的鮮血,再順著他低垂的目光向下望去,臉色瞬間大變,顫聲道:“雷……歐諾,他……”
眾人顯然也聽出了阿卡特的震驚,紛紛將目光轉向少年身上。
卻見少年此刻血汙遍身,腦袋低垂,雙手間托著一道軟軟的身形。那人一手放於腰腹部,另一手無力垂落,仰倒的麵容之上,血跡斑斑,嘴邊尚且殘存著淡淡的微笑,不是雷歐諾又是何人!
“雷歐諾!”“雷歐諾!”“……”看著那蒼白的側臉,立時就有數人爭先恐後的驚聲叫道,邊就要躍身上前,卻被阿卡特伸手攔下。
我頓了頓腳步,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走到正對著餓狼盜團的一處空地上,俯身將雷歐諾放了下來。怔怔的望著那慘白的笑臉,淚水再一次無聲無息的劃過臉龐。木然的起身,往旁邊走出幾步,我跪下身來,右臂之中猛然運勁,隨後,五指凝攏,一拳朝著幹裂的地麵重重砸下,嘭……沉悶的響聲中,泥石飛揚,拳頭砸落之地,清晰的顯露出一個半尺深的坑洞來……
阿卡特等人皆是一怔,卻見少年並不停頓,隨著右手的快速抽出地麵,左手又是一拳重重落下……嘭嘭嘭……
隨著一拳一拳的重重砸落,鮮血不一會兒便覆蓋住了少年的拳頭,泥石紛飛之中,紅褐兩種顏色交替迸濺……
一拳,兩拳,三拳......每一拳都伴著少年那低垂的眼眸,無聲無息淌落的淚珠,重重的砸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裏,連餓狼盜們都不由齊齊動容。
卡特嘴唇翕動了幾下,猶豫中邁開腳,一步終究還是沒有落下,收了回來。場中有幾人似也看不下去這場景,拔足便要去阻止那少年,皆被阿卡特一一攔下,搖頭以示不必。
為什麼我會那麼大意!如果我的局可以再布置得細致些,你就不必死!為什麼我會那麼弱!如果現在我的實力已經達到E級,你就不必為我擋下那一拳!為什麼……我每砸下一拳,就反複的問自己一遍為什麼,如果……有那麼多的為什麼,那麼多的如果,可拳頭上傳來的疼痛,卻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妄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再也感覺不到拳頭上的痛楚的時候,我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五指之上,殷紅遍布,血水混著血痂,森然裸露,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傷口還是傷疤。
看著眼前的巨大坑洞,我勉力站了起來,雙腿卻是一個踉蹌,險險跌倒。
艱難的走到雷歐諾身邊,將他抱入到不規則的坑洞裏麵,隨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我再不猶豫,伸出帶血的雙手,將周遭的泥石慢慢推回坑內。
自始至終,上百雙目光一直緊緊的盯住了場中的少年,目光之中,有驚異,有不忍,然而更多的卻是欽佩,就連那些被圍的餓狼盜們眼中也閃爍起了複雜莫名的神色。雖然沒人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少年的這番行為卻深深的撼動了他們。以F級的力量,明明隻要用巨劍就可以毫不費力的挖掘出一塊墓地來,然而這少年,竟是以數倍的代價做成了這事。該說他蠢嗎?不!隻要是有點血性的男人,就絕不會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