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邊緣的時候,司機讓我們下了車,他說我們的卡車是不準進去城區的,要罰款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隻知道車輛沒有牌照。
我們下車後,我自言自語到:“為什麼這裏沒有稻田啊?房子好大啊!”
“這裏的人都不用種田,他們都是上班。”父親帶著我走向城中心。
“不種田?那他們吃什麼啊?”雖然我一點都不想搭理父親,但還是好奇的扭著臉問到。
“他們上班啊!孩子,賺到錢…就可以買飯吃了。”
“那我們賣飯賺錢吧?”
“我們的糧食已經賣完了,沒了。”
“賣完了啊?那我們為什麼還沒錢啊?”
父親背著包牽著我的手不再回答。他在街道上看到旅館和出租房就前去問價格,但都覺得太貴。最後父親帶著我經過繁華的街道和擁擠的人群回到郊區。在人際相對稀少的郊區,父親終於租了一間房屋。
房東姓“梁”,六十多歲,對人的態度很好。父親告訴他說自己是來找工作的,梁叔就說:“像你這樣在城裏找工作不好找,端盤子都難!除非你有一技之長,會炒個菜啊…什麼的…否則你倒是可以擺個小攤,賣點東西。”
父親給自己做好吃的飯都難,就更別說給別人做了。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找工作了,但結果可想而知。接著他又出去找了一天,還是沒找到。第三天父親又失望的回來。他給我買了幾個蘋果,洗了一個遞給我。我拿著蘋果望向窗外說:“我們的糧食賣完了,那我們就賣蘋果吧…這個給你,我不吃了,你拿去賣吧。”
結果父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笑著將我給他的蘋果給咬了一口,然後又給我洗了一個。
一早醒來,我看到父親不知從哪裏搞個小推車,後來聽說是梁叔幫他找的二手貨。父親帶著我來到水果批發市場,買了三百塊錢蘋果和橘子之後,拉到公園門口。水果很快就賣的差不多了,父親笑著給我挑了一個好的蘋果讓我吃。這時城管走過來開罰單,父親拒交就被打了一頓。水果攤也被掀翻了,水果散落一地。不過幸好剩下的蘋果都是些外觀和質量不好的,也是很難賣出去的。
父親帶著我回家,在路上他笑著說:“哈哈…今天沒賠錢,以後接著幹。沒想到這比在家幹農活好多了,比上班的肯定也強。”我沒有回應,父親就又勉強笑了一下。後來,父親每天早上帶著我去批發水果,然後一邊找人多的地方賣水果,一邊躲著城管的追趕。雖然有時很累,但大部分時間是非常輕鬆的,而且能賺到錢父親就高興,當然我也高興,雖然我恨他不願和他過多交流。
就這樣,在與其它攤主的爭吵打架中,在逃避城管的路程中,在我與父親一塊生活的厭惡中,一晃兩年過去了。這兩年我沒見父親打過一次牌。即使是在節假日,他也會和我一塊回去找攤位,可能因為節假日水果賣的更好,賺的更多!
由於每天都能賺幾個錢,生活開銷又少,父親有了不少積蓄,還給我添了幾件新衣服。他天天與人打交道,也有了一些好朋友,大家都叫他“老九”,因為他隻有九根手指。今年,我覺得終於算是過了一個好年,但這並不代表我對他有好感,我和他之間有一道坎,我永遠也跨不過去。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不知道假如別人有了我的經曆,會不會像我一樣會始終憎恨自己的父親。既然想不通,我就幹脆不讓自己去想。
父親打算讓我繼續上學。由於學籍不能轉來,我隻能再次從一年級開始學習,那時我已經九歲了。不過這樣也好,我比同班其他同學懂得要多,特別是算數和識字。經校長同意,我從一年級直接跳到三年級。
在我上五年級時,由於要升初中了,老師讓我們下午把自己的家長叫到學校,開家長會。我不想帶上自己的父親,於是在上午向老師請了病假。我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一張車票,那是通往老家的車票。我坐在車裏,從遠處就可以看到家裏的山石都正在被開發,山上的樹木草叢變成了稀疏的小樹苗。這一切在烏雲的籠罩下是一副流著淚的山水畫。我突然想起母親送我的玩具娃娃,在下車之後就熟悉地找到了那曾經收留我痛苦與喜悅的地點,卻再也找不到懂我的那些小草,一個屬於自己的“草窩”。曾經的“蘇越”家,現在也變成了一個采石坑,看不到房子的影子。隻有一條白色的小狗在那裏遊蕩,那像是它的樂園。我又跑著來到母親的住處,外麵的雨像是人的思緒,雖然不大但早已把我全身淋濕。我高興地看到茅草屋還在。箭步走進屋內,卻沒發現一個人,隻有揭示好久沒人住過的灰塵和蜘蛛網。“母親怎麼了?母親去哪裏了?”我的內心深處在思索,在呼喊。“母親是不是得病去世了?是不是去全世界尋找我了?是不是因生活所迫出家門流浪乞討了?”一切可怕的原因和幻景在顛覆我的內心承受力。我跪在母親曾睡過的稻草床前,眼淚瞬間湧上麵部,流在衣領。我無法控製自己,任憑眼淚肆意宣泄,任憑過往的日子在腦海翻騰。我想象著母親還在床上聽我說話,我哭訴我的思念,大聲傾訴我的愛和恨,但卻沒人回答我。我怕母親已經去世了,但又不敢使自己相信。我跑出茅草屋,跪在院子裏向天呼喊。我奔波在風雨中,挨家挨戶地敲附近村民的門,大家都說不知道我母親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