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山的智慧激發了周羽掃廁所的潛能,他幹勁十足,拋棄肮髒惡臭,放開手腳幹事業。半小時努力下,各種“古跡”被摧毀殆盡,“壁畫”和“屎跡”再也尋不到蹤跡,蜘蛛的家園被洪水淹沒,廁所裏的水幹淨到可以泡麵。
第二天中午,薑山挨個宿舍宣布“領導來了”,這消息立刻如驚濤駭浪在整層樓傳播,所有人趕忙換上校服外套。周羽整理著鞋子,突然玩心頓起,大吼一聲:“鬼子進村啦!”
沒人應答他。他深感不妙,抬起身來,果然看到幾個肥頭大耳西裝革履的人站在門口。一失足成千古恨,周羽一屁股跌在地上,四肢發抖。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領導從胸前掏出紙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老師,我錯了,我真錯了,你放我一馬吧!”周羽差點沒給他磕頭。
領導們受到人身攻擊,怎能輕言放棄,問向旁邊薑山,薑山支支吾吾大半天。這時田振國挺身而出,說:“老師,他叫周羽,羽毛的羽,我們是一班的。”
周羽全身像烈日暴曬下的巧克力,全身酥軟地倒在地上,腦裏如打開箱蓋的蜂群嗡嗡作響,連瞪田振國的力氣都沒有了。
領導記下名字,在宿舍開展地毯式搜查,不遺漏一個角落,細致程度不亞於警察勘察殺人現場。他們四處走動,東摸西摸,手上幹淨得沒有一粒灰塵,似乎可以把手放到嘴裏舔。他們一直沒舍得去摸棉被,不知是怕毀壞了藝術品,還是擔心手被鋒利的棱角割破。
下午的語文公開課,同一批領導坐在教室後排給學生施加壓力。許向華皮笑肉不笑地走上講台,周羽回頭看了看那個戴眼鏡的領導,祈禱他貴人多忘事,別把那一紙訴狀交給許向華。
許向華為了這節公開課費了不少功夫,還講了兩個笑話。笑話講完台下竟沒絲毫反應,可見幽默感是與生俱來的,後天沒法養成。周羽全神貫注聽著課,領悟到這是一個笑話,帶頭笑起來,最終全班人笑成一片。
許向華課上提問,周羽急於表現,手都要舉到天花板上。將近下課,許向華提了一個難題留給學生課後思考,周羽又高舉右手,仿佛扛著炸藥包的董存瑞。他起立對答如流,拔新領異,驚豔四座,在場人無不震撼。
下課鈴響,許向華打亂了生物鍾,竟然準時下課。周羽在語文公開課上出盡風頭,飽受四麵八方投來羨慕的眼光,幾年前的場景再次重演,他心中甜得能滴出蜜糖。
周羽主動掃廁所和公開課上讓許向華顏麵大增,他對市領導不敬的事情最後以一篇檢討告終,免於處分,兩次虎口脫險。
周羽依舊過著吊兒郎當的日子。上課時眼睛看著黑板,心卻飛上九天攬月;休息時間不休息,成天東搞西搞,宿舍分被張大媽東扣西扣,三天兩頭上交扣分條。臨考前借吳玲玲的筆記突擊幾天,成績穩居班級前五。許向華對周羽的態度大有好轉,沒舍得上報政教處處分他。隻要成績好,排除殺人放火,都是可以接受的。
周羽穩定的成績,中考後上個市重點高中如探囊取物。他突然覺得自己天生就是考試的料,而這種自滿的態度愈演愈烈。
周羽上了初二,身高如雨後春筍,節節拔高,個頭趕超薑山。在薑山的慫恿下,打起了籃球。學校的籃球場就像公務員的工資,雖然少,卻依然讓人搶得頭破血流。這時秦龍軍和曾磊便有了用武之地,專門去砸低年級學生的場子。低年級的人敢怒不敢言,把怒氣發泄在那隻籃球上,往地上一砸,憤憤離去。
有時遇到難纏的,秦龍軍默默掏出手機,低語一陣,不多時遠方就走來七八個牛高馬大的初三年級學生。學弟們更惹不起,隻能拱手相讓。秦龍軍受過幾次警告處分,但從不放在心上:“就算老子被勸退,一樣能生存。我有老爹。”
也多虧秦龍軍和曾磊,一班的籃球夢暢通無阻,每天放學都能逐半小時的夢。周羽雖高,卻禁不起撞,能被人輕易撞飛幾米開外。即使水平不佳,他依然幻想著有朝一日在喬丹頭上灌籃,在科比麵前耍雜技,蓋詹姆斯幾個火鍋。
雖然技術有時候不如小學生,但吳玲玲就是愛看周羽打球。
周羽每天滿頭大汗铩羽而歸,吳玲玲都會遞上一瓶礦泉水,引來眾生嫉妒。有時吳玲玲沒來,周羽深感不慣,連籃球是用手打還是用腳踢都分辨不清,籃筐變成移動的靶子,百投不中。
周羽不自覺地和吳玲玲越走越近,但誰都不去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曖昧的情愫,猶如海市蜃樓一般,若隱若現卻又令人神往。
就這樣混著混著,初二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