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絡櫻一直跪伏在地上,本是盛夏之際,她卻如置冰窖,打從腳尖兒開始往上一陣陣發寒,一雙烏黑的眸子渙散,腦中回想一幕幕栩栩如生皆是過往種種。
額頭上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一道蜿蜒在眼角的血跡被淚水打濕,和著淚落了下來,泛著淡淡的紅,落在地麵上,碎成一地。
“大母,今日漪兒隻是過來求一道出宮的懿旨,其他的,漪兒從未說過。”
蕭太後看了俯首的歌月一眼,心道:是個聰明的丫頭。
“繡錦,拿哀家的印璽來。”
歌月眉眼一抬,正好對上蕭太後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也不懼,坦然一笑,四下看了看,俏皮地湊近了蕭太後身邊與她咬耳朵“宮中煩悶,漪兒想出去玩一趟。”
蕭太後無奈,瞋了她一眼。
歌月眨眨眼,嬌俏一笑,蕭太後也沒了辦法,接過繡錦呈上的璽印,伸手朝她麵前一攤“拿來吧。”
歌月迷蒙地炸了眨眼“大母要漪兒拿來什麼?”
蕭太後收回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一早存了心要從哀家這裏討了懿旨過去的,肯定一早就擬好了,若是再不拿出來哀家可就變卦了。”
歌月一聽,趕緊從懷裏掏出一份折疊好的帛書“別別別,大母最心疼漪兒了。”
笑嘻嘻地將帛書攤開放在蕭太後案前,伸手做了個請。
蕭太後被她那滑稽的樣子逗笑,說了聲“你呀……”便將璽印往印泥上蘸過,往帛書上空好了的地方一按,“蕭皇太後璽”五個字赫然印在了上麵。
歌月見事兒成了,頓時眉開眼笑,嗬護珍寶一般將帛書收好。
“漪兒謝大母成全,漪兒先行告退了。”
心想事成,歌月也不再逗留,匆匆告了禮扯著倆木頭樁子似的了妍和采薇跑了。
“這孩子……”蕭太後慈愛地笑了笑,直到歌月的身影消失在了長信殿外,這才將目光收回,再次落在了地上跪著的梁絡櫻身上,眨眼之間,原本溫和的不光不再,夾雜著陰暗與怨毒,複雜地凝視著她。
“繡錦,將人帶下去。”太後道。
“諾。”繡錦領命,將滿身狼藉的梁絡櫻帶走了。
“傳念奴來見哀家。”繡錦走後,蕭太後再次吩咐,身邊另一個姑姑應了聲“諾。”死寂的眸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暗芒。
在長樂宮北麵的大夏殿中,蕭太後在此見了那個名為“念奴”的女子。
身量纖長,麵帶薄紗,此女單單往那兒一站便是滿殿寂寒,她整個人就如一把未開刃的寶劍,就等著展露鋒芒的一天。
“太後長樂無極。”雖是俯首行禮,但卻絲毫不顯得低人一等,那個女子的氣節,無關動作謙卑與否。
“恩,起吧。”蕭太後目光淡淡地看著跪在殿中央的人,聲音也是毫無起伏,右手平攤往右側一帶,道了聲“坐。”
“謝太後。”念奴起身,在蕭太後右手邊的座墊上坐下,動作幹淨利落。
“哀家曾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啟用你,你可記得?”念奴坐下之後,蕭太後這才悠悠開口,聲音悠長底氣充足,四平八穩仿若一切在其股掌之中。
“記得。”簡潔明了的回答,念奴仿佛天生不愛贅語。
“平宣十年,”蕭太後緩緩開口,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念奴的臉,將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觸動收入眼底,“那場浩劫你一定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