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漪兒不走，就在這裏陪著大母。”歌樂坐在榻邊，手中老人的手冰涼幹瘦，她從來不曾知曉，大母的手竟然這麼瘦小，她隻輕輕握著就幾乎能裹住了。鼻腔湧起淡淡的酸澀，眼角微微濕潤了些，她笑著，不知為何卻很想哭。
“還記得你小時候，聰明乖巧地不得了，那時候淑太妃還在，見了你就歡喜得不得了，總說你這孩子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漂亮懂事的讓人不疼都不行。”蕭太後聲音低低地緩緩說著，話中夾雜著笑意和回憶往事的悵惘。
“淑太妃很溫柔，對漪兒很好。”歌樂記得那個總是笑容溫柔的女子，淑太妃是蕭太後的族妹，彼時不過十五的她嫁給了四十五的先帝，所以先帝駕崩的時候，她才二十出頭罷了。
那樣鮮活的年齡，沒有子嗣，若不是蕭太後庇護，她早就殉了葬了。之後淑太妃便一直在長樂宮住著，和蕭太後談談天的日子也算過得去。
歌樂出生的時候這個淑太妃才三十來歲，一生無子的她對歌樂尤為喜愛，每每逗著不會說話的歌樂喊她“姨奶奶”，後來歌樂會說話了，第一句喚的就是她這個姨奶奶。
淑太妃高興壞了，把歌樂的小臉兒親的滿是口水，見到一個人就說“我們漪兒會叫姨奶奶了！”
歌樂穿越而來時早就成年了，所以能記得很清楚，有一次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就是蕭太後和父皇母後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是淑太妃先衝了過來抱起了她，抱在懷裏心疼得不行，歌樂沒哭她倒先哭的梨花帶雨的了。
蕭太後見狀不免笑出了聲，直說她比漪兒還不懂事，因為當時歌樂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哭成淚人的淑太妃，心裏還腹誹來著，大姐，摔得是我好不好啊？
後來還要歌樂一個小不點兒撈了香帕給她擦眼淚，邊擦還邊說“姨奶奶不哭，姨奶奶可乖了。”好吧，裝嫩的事兒她已經得心應手了。
歌樂的童言稚語徹底把淑太妃惹笑了，抱著歌樂那真叫一個哭笑不得，最後刮了刮歌樂的鼻子無奈地歎了一句“咱們漪兒是最乖巧的了。”
如今被蕭太後這麼一提，歌樂頓時覺得光陰如水，歲月無情，握著她的手輕輕歎了口氣“隻可惜紅顏薄命，淑太妃在漪兒十歲那年就染了惡疾過世了。”
歌樂垂了眸子，顫動的睫毛如風中浮萍一般，蕭太後聽出了歌樂話中的惆悵，跟著也是一歎“唉，當時天花突然來襲，淑太妃不幸染上了，她最後一直喃喃著你的名字，可惜到了也沒等到。”
蕭太後冗長一歎，歌月心頭卻是一震，當年她隨著師父在外遊曆，那場天花她是有幸沒能遇見，但也聽聞長安城死了不少的人，其中就包括了淑太妃，當時她接到消息之後沉默了三天，但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因為她一直覺得淑太妃活在這世間太過寂寞，那深宮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倒不如這麼早早解脫了。
隻是她從不知道，淑太妃一直在等她回去。
“我竟從來不知……”歌樂的聲音低了下去，精致的小臉兒如沉水一般，眸中晶瑩而模糊，靜默而虛空地睜著，失卻了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