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原本長得像條龍的隊伍已經排到頭了。
每次選宮女都有那麼多人嗎？真是小腿都站軟了……
麵前贅肉橫飛濃妝豔抹的老嬤嬤做作地打了一個秀氣的嗬欠，對我招招手。我很不厚道地想到：她會不會不小心炸了，濺得我一身油？
老嬤嬤翹了個蘭花指，捏起毛筆：“叫什麼名？”
我乖乖低眉順眼，偷偷看著地上的螞蚱歡樂地一蹦一跳，爬到她的腳上。“夏蒲。”
“多大了啊？”
螞蚱爬上她的褲子。“十二。”
“那麼大了啊！”老嬤嬤皺起了眉頭：“哪裏人？”
螞蚱又從褲子上掉了下來。
作為一名大齡參選者，我當然應該有思想覺悟。連忙陪著笑臉：“嬤嬤，我是金花村的，這不是村裏沒適合的姑娘嘛，又限了一個人的名額，我這才來的。”
“是姑娘吧？”嬤嬤瞥了我一眼。
螞蚱再次爬上了老嬤嬤的小腿。“是。”
老嬤嬤翻了個白眼：“戶籍證明呢？還有發放的令牌——”
螞蚱再次掉了下來。
我老實的把小布兜裏的證明拿出來。
老嬤嬤在宣紙上寫畫。
螞蚱在地上蹬蹬腿。
“咚——”老嬤嬤重量級的腳踩了下來。可憐的螞蚱……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老嬤嬤整理了桌上的紙，對我擺擺手。我看著她手上的肥膘在抖動，好不心驚。
我連忙提著裙子，邁著小碎步追上前麵幾個姑娘。
朱紅的宮門緩緩打開，我和其他姑娘排成兩大排隨著穿深藍色宮裝的領頭宮女進去了。身穿銀色盔甲的士兵站在兩旁，配著長刀，肅穆而莊重。
五月的天藍藍的，萬裏晴空，一碧如洗，稀稀落落點綴著柔軟雪白的雲，我抬頭看著廣闊的天，心裏僅存的一點點忐忑也消失殆盡。或許，在這裏，我會生活得更好……
旁邊的老太監一點都不解風情，用尖細的公鴨嗓嗬斥我低下頭去。
哎呀，惹不起惹不起，我還是低頭思考人生……
我呢……我叫夏蒲，今年十二，住在小壩子金花村，是村長夫人撿回來的。我啊，不會琴棋書畫，但是我從六歲起就開始幫村長的女兒李寶玉繡嫁妝，這麼多年，繡技也算是我還拿得出手的。李寶玉長得跟包子似的，圓滾滾，但還貪吃，一偷吃就被村長罰抄《四書》《五經》《女訓》，吳寶玉當然不會自己抄，就欺壓起我來了。從小幫她抄到大，我的字倒是越練越好了。
昨天，宮裏的花鳥使到村裏來，村長親自去迎接，不一會兒，村長夫人就拉我去談話了。她對我笑著：“小蒲啊，你想不想去宮裏？”
我搖搖頭。
“宮裏有好多好吃的，你去了還發俸祿呢。”
“李寶玉怎麼不去？”
她遲疑了一下：“你寶玉姐姐年齡大了，去不了……”
“我不去。”我還是搖頭。
村長夫人突然間黑了臉：“你不去嗎？不去我就把你嫁給村口的痞子王麻子！”
突然間驚得回過神來，宮女們已經把我們帶到大院裏了。
太陽像一個大大的荷包蛋，高高地掛在天上，熾熱的陽光炙烤著我們。
太熱了！大汗一身一身往外出。
做宮女還是體力活啊！
在太陽下站了莫約半個時辰，幾個姑娘沒撐住，昏倒了。來了幾個太監把她們拖走了。不知道她們會怎樣。我想，她們極有可能會進浣衣坊，也許……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終於，幾個錦衣華服的女人在一眾宮女的簇擁下進了院子。
“荀尚宮到——”
“李尚儀到——”
“許尚膳到——”
眾人躬身行禮。
她們走到前方。我不敢抬頭，隻是看到她們華麗裙衫的下擺和做工精湛的繡鞋。那衣料和繡線都是上品，繡工精湛，圖案華美，色彩協調。如果我不進宮，定然是一輩子也見不到如此華美精致的衣裙繡鞋的。
“起來吧。”這聲音聽上去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