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先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李展所在的牢房門,又把裏麵放著的凳子擺到了牢房中央,坐下之後,正好擋住了那微弱的燈光,讓他和李展之間處在了絕對的黑暗中,弄完這些他才又開口道:“這是哪?當然是牢房,你小子可真有膽子,不但鬼鬼祟祟藏在皇宮門外,還想行刺陛下,憑這罪名就是抄你九族都不為過。”
“九族,嗬嗬……,九族,我哪裏還有什麼九族可言,哈哈……”聽到來人說話,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李展還是能感覺到其無論說沒什麼都肯定是麵無表情的,這種語氣和那句九族勾起了他內心最悲傷的事,說話便沒控製好情緒,可笑著笑著他突然又停了下來,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和語氣道:“行刺陛下,你說我想行刺陛下?難道那天晚上我看見的不是寧王殿下,而是當今陛下?”
這句話帶著的口音有點重,背對燈光,麵朝黑暗的來人遲疑了一下才明白是什麼意思,又聯係著想了想昨天晚上抓住這小子時聽到的話,終於確定這小子是真的認錯了人,看著在黑暗之中躺在稻草堆上,想爬又爬不起來的人,有了一絲罕見的憐憫,不禁開口道:“你躺在那別動,我去叫人來,捎帶給你找點吃的。”
說完他好像自己都不相信這是自己說的,也不停留,轉身就走,借著他側身的功夫,李展終於借著重新照過來的微弱燈光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和他想的一樣,蠟黃色的臉配著沒有表情的五官,如果這張臉上能再帶點笑容,就會和他記憶裏的老師很像。
隻可惜再像也不可能是,他的老師和很多鄉親們都已經被那滔天的水浪所吞噬。水是透明的,天下大多數河都是青色或碧色,但唯有那條河是黃色的,他想,或許傳說的黃泉很有可能就是指的這條河,隻是因為被太多的讚譽所包圍,所以世人都已經忘了。
但他卻不是恨那條河,因為他吃了那條河二十年的水,他覺得自己不該去記恨,他恨得是那些吃了他二十年的高官老爺們,比起無法阻擋的天災,與之相伴的人禍更讓人心寒。
在無盡的黑暗與絕望中,他偶然想起了一位貴人,那個讓他看到過正氣的皇子,抱著一絲希望,他踏上了對他來說等於是天涯海角般遙遠的京都,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死在路上,可一想到家鄉的慘狀,他想,就是爬,他也要爬到京都。
隻是沒想到那天出現在皇宮門口的竟是皇帝,他也有想過自己會直接遇到皇帝,但是沒想到真遇到了會是這樣一幅場景,現在自己身處大牢,也不知道還有沒再開口的機會,要是……
罷了,罷了,反正已經到了這裏,他從踏入京都的那刻起就沒過能活著回去。
(又高估我自己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