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
洛水近看時隻見浪起浪落翻湧跌宕無休無止。然則居高而望時眼中所見的卻已不是一道鋪滿死魚的河流而是一條巨大無匹起伏不定的蛇身!那萬千死魚有明有暗井然有序地貼緊河身已然繪出片片斑駁蛇紋。
紀若塵沉默著右手提著桃木棍左手拉著張殷殷沿著洛水一路向東行去。此時黃泉穢氣已出盡洛水轉而散出陣陣無形的殺機。紀若塵不是沒有注意到洛水的變化但他下意識中就是不願意離開洛水太遠。即使是逼不得已要繞過一些民居障礙時他也絕不肯走出洛水十丈之外。
張殷殷一手抱著青衣正隨著紀若塵埋頭疾衝之際前方突然閃出兩人掛甲持劍一見即知身有道行。兩人似是辨不清方向轉了幾圈才望向這方乍見三人均是大吃一驚。其中一人反手拔劍大喝一聲:“大爺出自臨江派在此公幹。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咻!
夜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奇異而尖銳的呼嘯。臨江派二人立刻警覺起來茫然四顧卻根本辨不清嘯音的來處。就連張殷殷也是無意中看見桃木棍正在紀若塵手中極飛旋棍身幾不可見隻餘一片淡紅色的棍影這才知道嘯音出處。隻是紀若塵全身氣息如常真元未有一絲波動是以但凡習慣依真元氣息辨識方位的修道中人下意識裏都不會向他看來。
嘯音忽止!
張殷殷隻覺眼前一花紀若塵真元微動身影一陣模糊又重新變得清晰。張殷殷霎時有些恍惚隻是借由紀若塵握著的那隻手所傳來的鬆開又握緊的觸感張殷殷才敢斷定紀若塵的確曾動過。
此時哢嚓兩聲輕響傳來兩位臨江派修道者臉現驚愕之色然後神情轉為呆滯頭分向左右一歪折出一個奇怪的角度就此軟軟地倒了下去。
張殷殷啊了一聲臉色已有些白。還沒等她什麼紀若塵已拉著她繼續向前行去。當他們從臨江派兩人的屍身中間穿過時張殷殷一時慌張不心踢到了其中一具屍體禁不住又嚇得驚叫一聲。那屍體翻了半個身當的一聲從腰間掉出一麵金牌來。
紀若塵回一望俯身拾起金牌。張殷殷靠在紀若塵身邊也望向金牌。金牌呈山字形邊飾虎紋內嵌玉石當中還鐫著三個大字相府楊。
“他們是楊國忠的人嗎?”張殷殷問道。下時局也是道德宗弟子必修一課是以張殷殷也知道楊國忠這位當今炙手可熱的權相。隻不過她出身修道大派對楊國忠這等凡世權臣自然談不上有何尊重了。
紀若塵隻是嗯了一聲隨手一拋將那麵金牌遙遙扔入了洛水又拉著張殷殷向前行去。張殷殷依舊隨紀若塵埋頭疾行卻又會她時不時抬頭看看紀若塵眉梢輕顰嘴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行不多時張殷殷終是沒能忍得住輕聲問道:“若塵為什麼要殺他們呢?以前你不是這樣胡亂殺人的。”
紀若塵淡淡答道:“因為他們擋了我們的路。”
“可是……”張殷殷輕輕咬著下唇終於道:“那也不用殺了他們啊殺機過重可是有礙修行飛升的。”
紀若塵沒有轉身張殷殷似是聽到他唇中逸出一聲輕笑。那笑微帶歎息略有蒼涼。
三人行出十餘步後紀若塵方淡淡地道:“修行?現下隻要能將你們平安送出洛陽我也就夠了。現在的我……還談什麼修行飛升呢?”
張殷殷的手刹那間涼了一涼。
雖然她現在隻能望見紀若塵的一線側麵可是她知道他麵上那四道血痕依然殷紅欲滴。那四道血痕不是隻刻在他臉上也刻在了她心裏。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素手悄悄地抓緊了他的手越握越緊。
這一段沉默的路她隻盼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