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風將三個十字木架上的巫師解了下來,放在空地上,其中的兩位巫師早已逝去,唯還剩下一個巫師,內腑早已破碎,生機已經斷滅,眼看也已經活不成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意誌讓那位巫師吊著一口氣不願離去。
這是一名中年人,正值年華正燦,卻要殞落在此,徒添傷懷。
少年半跪在地,摟抱著這一位巫師,看著他突然暴發出明亮的目光,揪著少年衣口,滿麵急迫,道:“快……快,我懷裏……”
少年快速將手伸入了巫師的懷中,摸出了一顆隻有指彈大小,仿佛石子一般的東西,默默地遞向巫師。
巫師未收,隻看了一眼這一顆石子,神情微微一鬆,道:“小兄弟,請將…它帶給……吾師。”
有血沫從巫師的嘴裏不斷翻滾而出,染濕了巫師的衣衫,巫師仿若未覺,隻是急切地望著少年,神情間還隱隱有幾分哀求,而且這種哀求隨著少年的怔然與沉默,越來越濃。
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你別說話,我將你送回騰牙祭壇。”
巫師見少年答應,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緊抓著少年衣口的手鬆了開來,他目光移動,望著黑夜,目光迷蒙,“前麵好黑啊。”
不知怎麼,少年心中一顫,也望向了黑夜。
這個夜,真的很暗,漆黑一片,遠一點兒什麼也看不見,這樣的夜,讓人好冷好孤獨。
少年點了點頭,正欲說什麼,但念頭一轉,堅定地道:“是很黑,不過夜再黑再長,總是會過去的。”
巫師微微笑了笑,輕輕地道:“夜漫漫,心微涼,別了寒衣,何處話惆悵?”
少年將巫師的話默念了一遍,隻感身心淒涼,正待說些什麼,卻發現巫師已經垂了眼眸,神色間帶著淡淡的哀愁,見此一幕,不由心中有些悲慟。
巫師走了,帶著許些傷懷走了。
一麵之緣,一麵即別。
這個夜,果真很傷,果真很涼。
空地上,多了三座墳墓,每個墓前隻簡簡單單的豎了一塊木。那木,還是從十字木架上拆下來的,上麵還沾了三位巫師各自的血。
少年站在墓前,靜靜地、默默的,哀悼。
這個夜,格外的漫長,寒風來來又去去,帶了冷,亦帶了傷。
有輕輕的腳步聲,在寒風裏響起。腳步很是輕柔,似乎怕是驚擾了在墓土中沉睡的生靈。
有低低的、沉沉的吼聲,在少年的身後響起,那是逃走之後又轉回來的凶獸檮杌。
少年整了整心情,轉過身去望著凶獸。黑夜裏,凶獸的雙眸發著灼灼的光,隻是怎麼看,都感覺它帶了幾分不善。
或許是因為它還保存著之前記憶,惱怒他將它當作玩具一般的摔砸罷。
少年如此想著,望著凶獸,道:“你準備去哪兒?”
檮杌眸光閃爍,又低沉的吼了一聲,也不知道它究竟在表達什麼意思。
“還是回騰牙部落罷,那是你的根、你的家。”少年說道,然後走入了夜色之中。
檮杌遲疑了片刻,亦是轉身,跟在了少年的身後。
騰牙部落,麵目全非,滿目創痍。一些火把還歪倒在地麵,沒人收拾,隻有部落裏的人屍被擺得整整齊齊,並被蓋上了獸皮,人屍周圍那些失去至親的婦女在流淚哭泣。
林晚風帶回了凶獸檮杌,走到部落中時,部落裏人都對凶獸投去了憎恨之色。即便這一個凶獸曾是騰牙部落的護騰獸,但與此時此地,亦受盡了冷漠。不過凶獸檮杌倒是收斂了凶威,溫順得像一頭綿羊,低著頭跟在少年的身上,一直向祭壇所在的後山洞府行去。
到洞府時,巫老和白豬妖已經站在了洞口迎接,見到少年與凶獸回來,疲憊的臉上更添滄桑,身影也更加佝僂,隻聽他說道:“回來了。”
林晚風望著這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想起他失去三名弟子的事,剛欲開口,就見老人已然轉過身,朝祭洞深處行去,“都跟我來罷。”
洞府中,祭壇前。
老人盤坐在地,安安靜靜地聽了少年隨凶獸離後騰牙部落後的種種,一直聽少年說完,都很久沒有說話。
“事情就是這樣,這個石頭是那位大師托我帶給你的。”少年掏出了巫師給他的那一個灰色石子,遞向了巫老。巫老並不意外,隻是緩緩接了過來,輕輕地摸娑著這一顆石子,神態間更顯蒼老落寞。過了一會兒,巫老手中似乎有別樣的魔力,去除了手中石子的偽衣,露出了一顆火紅色的珠子。
巫老將火紅珠子遞回給了林晚風,緩緩說道:“這是火靈珠,據說是從青城之地流落而來,頗有妙用,如今你先收著罷。”